随后萧圆也知道了怎么回事儿,敢情是把自己当邪祟了,她不禁庆幸,得亏自己没在外人面前闹出破绽来,不然还真不好解释。
张二妮这次知道是谁说出去的了,老太太整天不出门,不可能是她说的,那就只能是弟妹了,想到这层,可把她气坏了,一从地里回来,她就冲到二房找刘秀梅算账。
妯娌俩大吵了一架,不欢而散!
回到家,她又被老太太埋怨了一顿,马吉祥也对她十分不满:“刚下工的时候,支书又找我了,问我们家到底在搞什么名堂?怎么一天到外不消停!”
“我也想问问你,你到底想搞什么名堂?”
“不是跟你说了等忙过这阵,我们就去县城帮她找爹娘吗,你现在急什么?”
这时萧圆走了进来,就靠在大门边上看着马家人:“谁要给我招魂啊?我现在就站在这儿,你们招吧~”
马老太太瞪了一眼儿媳妇,懒得给她收拾烂摊子,拄着拐棍就回了自己屋,张二妮色厉内荏的瞪着萧圆:“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我们心里都清楚,我劝你老实点,不然”只是话没说完,人就被马吉祥扯到一边去了。
“不然什么?”萧圆双手抱胸,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不然你就把我驱走?”
说着她就一步一步的往她跟前走:“来啊,你们倒是驱啊,我让你们驱!”
张二妮吓得躲到男人身后:“你别过来啊,你再过来,你再过来,我,我就”她狠狠吞了口口水。
“你给我闭嘴吧!”马吉祥扭头低吼,然后就无奈的看着萧圆,“你大娘魔怔了,你别跟她一般见识。”说着他就强挤出一丝笑,
“是这样,地里的活计已经忙的差不多了,村支书说可以给我批假,我明天就去县里帮你找爹娘。”
农忙明明还没结束,支书却给他们批假,萧圆估摸是村支书受不了马家三天两头的搞事了,不过能尽快去县里找人,对她没坏处,于是萧圆没再‘逗’张二妮,而是要求一起去县城。
马吉祥皱起了眉头:“去县里可不容易,要起大早,还得走两三个钟头的路,”他盯着萧圆瘦弱的身子打量,“你能行吗?”
“事关我爹娘,我想亲自去问!”萧圆坚持,“再说我是他们的女儿,是血亲,我亲自去了,他们应该会更重视!”
“你真带她去县城啊?”晚上躺在床上,张二妮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总觉得不放心,“你说她不会趁机跑了吧?”在她看来,萧圆想找到亲生爹娘,是痴人做梦的事,根本不可能。
马吉祥没好气的瞪她:“你还好意思说?”
“要不是你瞎折腾,村支书会放我的假让我去县里找人?”
“你就闹吧,闹的咱家名声臭大街,你就高兴了?”
张二妮理亏:“我哪里知道秀梅嘴巴那么松!”她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别说,她当面拍着胸脯保证不说出去,结果转过头就说出去了......
“上次的事八成也是她说的!”她就找她诉过几次苦,除了她没别人了。
马吉祥白了她一眼:“那你昨儿还上人屋里骂?”
张二妮讪讪:“哎呀,我那不是没闹清楚呢嘛!”
“哎,问你话呢,你还真要带她去县里啊?”
“我这心里总不踏实,她要是万一跑了怎么办?”要是那丫头跑了,他们可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不带她怎么办?她死活要去,我能拦得住?”马吉祥将砂锅里的热水倒进木盆开始洗脚,“再说那丫头说的也有道理,我们跟她爹娘非亲非故的,去县里打听,公家不一定搭理。”
张二妮摸着胸口,一脸愁容:“可我这心里”
“放心吧,我会看好那丫头的!”马吉祥知道她担心什么,“明儿我跟金子一起去,我们两个人盯一个,她跑不了!”
“行了,你就别担心了,她身上一毛钱都没有,她能跑到哪里去~”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萧圆就起来了,知道今儿要出远门,萧圆特意换上原主最好的一双布鞋,其实也没好到哪里去,鞋面上都打着补丁,不过相对其它鞋面都穿烂了的鞋子要好多了。
张二妮今儿起的也早,父子俩要进城,她得张□□粮,看到萧圆在厨房忙活,她张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啥也没说,默默的跟着一起干活。
吃过早饭,他们走了近三个小时的山路才到公社,每天上午8点有一趟去县里的班车从公社出发,等他们到县里的时候,都快11点了,回程的班车只有下午3点那一趟,也就是说错过了三点的车,他们就回不去了。
时间卡的好紧,到县城就要中午了,等人下午上班,他们又要去赶车,进一趟城,要不算计仔细了,真干不了什么事。
好在现在的县城都不大,把整个县城转完也要不了两个钟头,萧圆提议先去民政局,理由很充分:“我跟人打听了,隔壁上沟村的那个就是民政局给他们家发的钱!”
父子俩一听都没异议,马金看着萧圆:“你倒是机灵!”他们之前都没想到呢。
萧圆翻了个白眼:“事关我亲生爹娘,我能不上心吗?”
“行了,咱们赶紧走吧,不然去的晚了,人该下班了!”
三个人一路问人,终于在人下班前找到了地方,一排简朴的二层建筑,民政局的方科长接待了他们,萧圆看他拿着笔一直记录,暗暗点头,应该是个负责任的。
登记完毕,方科长又跟马吉祥再三确认确保没有遗漏,这才跟他们坦白:“解放前牺牲的人太多了,像你家这种情况的也不少,一般这么多年没来找,怕是”凶多吉少。
他推了推眼睛,一副你们懂的神情,“不过像柳同志这样的女军医,部队肯定是有记录的,你们大概不知道,军医是有军衔的,像柳同志这样的军医,怎么着都是少校,是不会无声无息牺牲的。”
马吉祥看看萧圆,又跟儿子对视一眼,伸着脖子迟疑的问道:“你是说,你们肯定能查到她?”
“是这意思吧?”自打马吉祥进了政府大楼,就觉得哆嗦害怕,他还是第一次进到这种地方呢。
方科长很肯定的点头:“当然!”他看了眼瘦弱的萧圆,又看了看面前两个胆小怯懦的乡下父子,
“你们以为军医是大白菜,到处都是吗?女军医就更少了,你们说的柳同志有名有姓,根据你们刚才的说辞,她40年曾经在晋豫皖前线救治伤员,有这些资料,再比对一下她爱人姓氏,还是很容易找的。”
“再说了,就算查不到柳同志,就凭这小姑娘的姓氏,也很好查人的呀,在40年就能上团长的人可不是一般人,随便打听打听,也能知道啊!”
说完方科长还有些不解:“你们怎么不早点来找呢?”
方科长还觉得奇怪,这小姑娘的娘又不是没名没姓的小兵娃子,死在哪个疙瘩都没人知道,那可是军医啊,一个军医牺牲了,所在部队一定会第一时间上报,一个军医是绝不可能悄没声声的没了的。
再说人的亲爹也不是一般人啊,怎么就不来找?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又看了眼小姑娘,真是可惜了,这乡下人就是没什么见识,兴许还重男轻女,把个好好的团长千金给磋磨成这样。
马吉祥咽了咽口水:“这不是,这不是听说不好找么!”
“那个,我们之前问过人,人说要找人得先打听部队番号,”他看了眼萧圆,“当初她娘走的急,我们也不知道部队番号是个啥,这才,”
“那啥,你们真能找到人爹娘啊?”
“人都死了十几年了,你们真能找到?不是哄我们玩的?”马吉祥到现在都不敢相信,居然找个人这么容易。
要知道这么容易,他们早来找了,哪里还会跟这丫头闹的这么僵。
方科长看他们穿着,想也知道乡下生活艰苦,他们不经常进城,消息就闭塞了些,他笑了笑:
“你说的那是兵娃子,兵娃子来源不定,有的是部队经过他们村,卷着包袱卷就跟着去了,运气不好,路上碰到战事,还没来得及登记,就牺牲了,要是所在部队还有人记得他,还算好,回头补登记上,要是所在连队全牺牲了.....”
方科长说到这里,长叹了声气,“谁还知道啊!”死了也白死!
“兵娃子千千万,想打听他们,要没有部队番号,那真跟大海捞针一样!”
“不过你们家不属于这种情况,你们找的不是军医,就是团长,都是大人物,好找的很,你想啊,军医才多少人,全国的军医加一起,有一万吗?”顶多就是费点时间的问题。
“更别提是个女军医了!”
马吉祥父子俩怀着无比复杂的心情从民政局里出来,萧圆是大松了口气,有了民政局的确认,她终于可以过几天松快日子了。
回去的路上,父子俩都没说话,他们身上都快没力气了,本来还以为白跑一趟好让萧圆死心的,哪里想到还真让他们打听到眉目了呢。
要早知道找人这么容易,他们早该来的,此时的马家父子都特别后悔,他们就该早点来的。
他们回到家的时候都快半夜了,张二妮一直等着,听说能找着的时候,她都没反应过来,过了许久,还是不敢相信,拉着马吉祥的胳膊不停的追问:“真的假的?”
“都过去十几年了,还能找着?”
马吉祥尴尬的看了眼边上的萧圆,就赶忙把自己婆娘拉到一边:“人方科长说的还能有假?”
“人家可是国家干部!”
张二妮精神恍惚:“咋可能一下就找着了?”这要是找人这么容易,她还磋磨她干啥啊,不早供起来了吗?
看媳妇这般,马吉祥深有同感,他拉着她坐下:“人方科长说了,兵娃子不好找,最好得知道部队番号,但人是军医”说这话的功夫,他又瞥了眼萧圆,“是军官,跟兵娃子不一样,有名有姓就能找!”
“那钱队长”张二妮还想说,马吉祥就叹气打断,“钱队长就是个小兵,哪里知道那么多。”今儿要不是问了方科长,他也不知道钱队长是个半桶水。
张二妮气的一拍大腿:“个骗子,真是害死人了!”
马金心情烦躁:“还有饭没,我们都饿了!”说着看了眼萧圆,“小圆子估计也早饿了,娘,你赶紧弄饭吧!”
萧圆好笑的看着张二妮:“能找到还不好啊?”
“马上你们就有钱给马银盖房子娶媳妇了,你应该高兴才对!”
张二妮嘴巴发苦,她还真高兴不起来,要是她爹娘都牺牲了也就罢了,这要是娘死了,老子没死.....
十几年前她爹可就是团长了,到如今得是多大的官啊,本来他们一家可以跟人攀上关系的,现在好了,全完了。
马吉祥叹了声气,轻推了她一把:“还愣着干什么,赶紧上饭去啊!”
张二妮这才魂不守舍的去了厨房,分饭的时候再不敢少给人一勺了,好的都紧着萧圆,马家父子都没二话,萧圆也没客气:“趁着这些日子,我得好好养一养,回头我爹来了,看我养的白白胖胖,会‘感激’你们的!”
张二妮干笑:“不用,都是俺们应该的~”她说出口的话虚的跟蚊子哼哼似的。
萧圆看他们战战兢兢的,觉得好笑:“你们先别想太多了,兴许我爹娘都牺牲了呢,要是我爹娘都牺牲了,你们也就捞点钱了。”
马家人都不敢吭声,就是萧圆爹娘都牺牲了,他们也不敢再对她吆五喝六了,等方科长那边确认下来,她就是板上钉钉的烈士遗孤,他们谁还敢跟以前那么对她。
吃完饭,萧圆就洗漱睡了,这一天可把她累坏了,她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那边张二妮俩口子可就睡不着喽,两个人的叹气声此起彼伏。
“你说咱这都什么命啊!”张二妮越想越堵的慌,干脆坐起来猛捶几下胸口,“当初咱怎么就想不到去县里问问呢?”
这要是早去问了,兴许他们家早就盖上青砖大瓦房了,老二的婚事也不用她操心了,甚至运气好,直接跟着人进城也说不定......
张二妮不敢想了,再想她都想掐死自己,“早知道今天,我就对那丫头好点了!”之前她把人得罪的死死的,以后人有造化了,也不会想起他们家来。
马吉祥叹气:“早就跟你说了,你偏不听!”
张二妮恨死过去的自己了,她又捶了几把胸口:“你当初怎么不拦着我呢,你要拦着我些.....”估计也拦不住,后面的话她说不出口。
马吉祥烦躁的翻了个身:“算了,都已经这样了,咱们现在就是毁青了肠子有什么用?”
“明儿个你就杀一只鸡给她补补身子,万一人爹还活着,见到孩子被咱磋磨成这样,人不报复咱就不错了!”
如今他是没别的想头了,只想好吃好喝的把人供起来,回头等人亲爹来了,她能帮他们家说两句好话就阿弥陀佛了。
张二妮哪里还敢反对:“咱是不是还得给她做两身衣裳?”
“还有鞋子,我看她穿的鞋子都破洞了~”越说张二妮心越虚,她打定主意接下来一定一定要好好把人哄好喽。
第二天一早,老太太就知道了,她也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容易,顿时跟儿子儿媳一个样,懊恼不已,老太太捶着床板:“当初就该让你爹去趟县城的!”
马吉祥昨晚没睡好,这会蔫蔫的:“谁知道找个人会这么简单呢!”直接去民政局登记一下就好了。
要是民政局的知道他这么想,估计要气死了,他们这是特殊情况,特殊情况,一般找人可没这么容易。
老太太看着儿媳妇叹气:“当初你爹临死前,再三叮嘱,让你们好好待那丫头,好好待那丫头,你们不听,现在好了吧?”
全完了,全完了啊!
张二妮红着眼睛:“我哪里晓得”她哪里晓得那丫头命会这么好,都过去十几年了,说找父母就能找到。
老太太没搭理儿媳妇,而是看着儿子:“你打算怎么办?”
马吉祥挠了挠头:“还能咋啊,好吃好喝的供着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