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林静说。
“那你去找衣服。”纪明钧提着水壶拐进浴室。
等林静找好衣服出来,纪明钧也兑好了热水,另外将两个暖水瓶都提到了浴室,让林静自己加水。
林静洗得很快,没办法,天太冷了。
特别是身上打湿后,她只能不停往身上浇热水,不然就冷得打寒战。而且水温冷得也快,她洗的时候不时得起来加水,到最后勉强用完一个暖水瓶里的水,林静就不想洗了,擦干净身体穿衣服从浴室里出来,快步走进主屋钻进被窝里。
主屋里纪明钧正在脱衣服,他穿惯了军装,总觉得大衣有点别着,今晚穿那么久纯粹是因为林静喜欢看。但这会都要睡觉了,外套没必要一直穿着,干脆脱下来。
脱着见林静进屋,纪明钧有些诧异:“今天这么快?”
“好冷。”林静缩在被窝里说。
纪明钧嗯了声,改主意说:“那我也去洗个澡。”
林静在被窝里点点头,纪明钧也爱干净,虽然现在是冬天,但他因为团里常有训练,每天都会洗澡。可能是养成了习惯,放假这几天他也是每晚都要冲个澡。
别看勤洗澡这事没多难,但能做到的男人真不多。不是林静苛刻,实在是她见多了身上有异味的男人,就是她爸和她哥也没强多少。
夏天还好点,心烦气燥的时候,冲个凉水澡自己也舒服。春秋和冬天就没那么勤快了,从三四天到一星期,要不是张秀梅隔三差五催,他们能一星期不洗澡。
她在制衣厂里那些男同事也差不多,有时候擦肩而过,都能闻到他们身上的酸味。所以进制衣厂后,林静最庆幸的就是她们组全是女的,再多个男人,到夏天就难熬了。
而这也是林静愿意和纪明钧发展下去的原因之一。
如果相亲那次纪明钧身上有异味,甭管他多有地位,长得多帅,之前是否帮过她,林静都不会和他发展下去。
在之后的相处中,纪明钧的爱干净也让她很满意。
每次坐在他的自行车后座,闻着被风带来的他身上洗衣皂的香味,林静的心情都会特别好。
林静想着这些,人又开始迷迷糊糊起来。
中午她还担心睡太久晚上睡不着,结果现在才……林静伸手往后拿起梳妆台上的手表,眯起眼睛看。
十一点半。
她就已经开始困了。
林静用手捂着嘴巴打了个哈欠,纪明钧回来正好看见,问:“困了?”
“有点。”林静嘀咕,“我今天好像找到点怀孕的感觉了。”
“怀孕的感觉?”纪明钧掀开被子钻进被窝,心里有些纳闷,她不是前阵子就开始有感觉了吗?
林静钻进纪明钧怀里,他身上还有点冷,冻得她呲了声,却懒得再动弹,闭着眼睛说:“就是犯困啊,都说孕妇吃了睡睡了吃,我之前还没觉得,结果今天这么过了一天,还老觉得睡不够。”
纪明钧轻笑:“过年不都是这样,吃了睡睡了吃。”
“你们以前过年是怎么样的?”林静问。
纪明钧反问:“什么时候?”
林静想了想问:“你小时候?”
“我小时候过年和平时没太大区别,最多饭桌上多两盘菜,可能是炖肉,也可能是外面打的野鸡,或者河里捞的鱼。我年纪小的时候,能多分到两块肉,后来有了更小的孩子,我就跟其他人一样了。”
“你寄养的家庭里有多少个孩子?”
“七八个吧。”
“都是和你一样的孩子吗?”
纪明钧回答说:“叔叔婶子家里有两个孩子,其他的孩子都跟我一样。”
林静知道纪明钧和寄养家庭还有联系,结婚后他隔三差五会寄些东西过去,那边也给他们寄过干菜特产,便问:“那你后来跟其他孩子还有联系吗?”
“刚开始有,后来就没联系了。”战争结束后,他们父母还在的被父母接受,父母牺牲了的被亲戚朋友接走,亲戚朋友也没有的,后来也被组织安排的家庭收养了,分散到了各地。
这话题有些沉重,纪明钧说回最开始的话题:“叔叔婶子也会想办法给我们做点零食,一般是红薯片,搀着芝麻特别香。如果有人来炸米泡,叔叔会趁着婶子不注意的时候从家里弄点米给我们整点。”
“那你婶子不会发现吗?”
“当然会发现。”那时候米可比现在精贵多了,家里那么多张嘴,煮饭她都得掂量着来,怎么舍得拿去炸米泡。但每次要发飙的时候,看着他们这些孩子,她总是会心软,只虚张声势地警告没有下次了。
林静闷笑起来,笑过之后突发奇想:“好想吃米泡。”
纪明钧:“……”
过年他们买了不少零嘴,但其中并没有米泡,这个点出去买也不现实,纪明钧问:“吃别的行不行?”
林静就是馋虫上来了,理智还是有的,叹了口气说:“行吧。”
纪明钧掀开被子去外面开五斗柜找吃的。
五斗柜不大,里面东西却不少,糕点有两盒,饼干也有三四样,再就是瓜子花生等零嘴。这些都是他们买了自己吃的,拜年要用的都堆在了次卧,苹果桔子也在次卧。
大晚上吃苹果桔子太冷,纪明钧就没去拿,从五斗柜里拿出一盒糕点,两样饼干,瓜子花生全带上,堆到床上让林静选。
林静还真盘腿选了起来。
糕点其实是散称的,他们买的时候一样选了点,所以油纸盒里除了红豆绿豆糕外,还有两块云片糕。饼干则一样是葱油口味的,一样是花生的。
至于瓜子花生林静压根没看,说想吃米泡的时候她只是嘴馋,但现在看到吃的,她又开始觉得自己饿了。瓜子花生打发时间还行,不太顶饿。
饼干也差不多,而且费牙。
至于剩下的糕点,云片糕太甜,红豆糕太腻,林静自己拿了块绿豆糕,也不忘问纪明钧:“你吃什么?”
纪明钧不太饿,他也不太习惯晚上吃东西,但看林静兴致勃勃,便说:“绿豆糕吧。”
林静闻言把手里的绿豆糕递给纪明钧,自己新拿了一块,然后和他并排坐到床边。虽然饿了,但她还是有些讲究的,怕碎渣掉到床上。
绿豆糕清甜不腻,口感酥软,就是有点干,容易噎着。林静头一个吃得有点急,果然哽住,拍着胸脯喝了口纪明钧倒的水才好点。
林静虽然饿得快,但胃口并没有太明显的增长,吃完两块绿豆糕,再喝掉半茶缸水,她就觉得饱了,又捂嘴打了个哈欠。
纪明钧收起床上的东西对林静说:“你先睡吧。”
林静应了声,窝进棉被里。
但纪明钧把吃的放回去后并没有回到床上,反而拿起床尾搭着的军装外套穿上,顺便还套上了军裤。
林静困意已经上来,听见声却仍勉强睁开眼问:“怎么了?”
“到时间了,我去放鞭炮。”纪明钧说道。
林静仔细听,果然听见外面响起鞭炮声,显然,等着转点放鞭炮的人也不少,便说:“那你去吧。”
纪明钧嗯了声,去次卧拿上鞭炮出门。
黄指导也从家里出来了,因为没穿外套,他冻得整个人半勾着,用火柴点燃引线来不及跟纪明钧打招呼,就在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回屋了。
因为黄指导家门口的鞭炮在响,纪明钧就站在门口等了会,到他家鞭炮炸完才不紧不慢地拆开鞭炮点燃。
其实并没有耽误多长时间,但林静太困了,又因为旁边没人撑着不肯睡,所以觉得时间过去了很久。等纪明钧进屋关上门,就闭着眼睛问:“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纪明钧脱掉身上的外套说:“碰到黄指导等了会。”
林静仍闭着眼,轻轻地哦了声,等感觉身边多了个人,眼皮掀开一条缝贴过去,亲了下他脸颊说:“纪明钧,新年快乐哦!”
纪明钧关灯的动作顿住,低头看向林静,她却已经侧着脸微仰着头又闭上了眼睛,呼吸也平缓下来,显然睡着了。
纪明钧无奈,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声音低沉:
“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