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曜一回到木屋就倒了下去。
接着反反复复高烧,在冰冷的地板上躺了两天。
这段时间里她做了无数的噩梦,有姜明他们来索命的,有父母问她为什么变坏的,有奶奶把她赶出家门的,更多时候回到了那辆全是尸体的列车上,死死抱着膝盖没完没了地哭。
进入异次元前无忧无虑的十七年灰飞烟灭,不到两周的异次元生活占据了所有的记忆角落。
浑浑噩噩间,姜曜想明白了两件事。
一是灾难面前共患难,众志成城前面是要加限定词的,只有在没有利益冲突的情况下行得通。
二是地球绕着太阳转是因为太阳自身的引力,所以自身引力不足的姜曜进入异次元后,围绕着她的星际尘埃被更大的引力吸走,一切都分崩离析了。
引力是强大,也代表掠夺。
诚信友善在混乱地带一文不值,唯利是图才是开天辟地新世界的生存法则。
她还活着。
现在明白过来还不晚。
第三天晚,月亮升起。
平安小镇酒馆尽数开张,窄街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偶有两人迎面走来,或刻意或偶然相撞,骂骂咧咧发泄一通,踉踉跄跄离去。
也有下流货色途经身材姣好的女性,掏手揩油,被问候祖宗十八代,天诛地灭不得好死。
更不乏黑暗角落交头接耳,借钱放贷拳脚相加皮肉交叠,恶臭无比。
今晚和以往的任何一天依然没有什么不同。
卖鸡腿的摊主哼着小曲儿,照例摆上家伙事儿,把鸡腿烤得滋滋冒油,香飘百米。
“呦,老王,出摊了啊,今天有新人上当不?”有人经过,笑盈盈问。
王函西翻鸡腿的手一顿,变了脸色。
“滚你妈的,老子改邪归正了。”
路人:“……凶个屁,你终于被整了?”
王函西想起来就气,不耐烦地摆摆手,“滚滚滚,有你什么事?有种买了老子的鸡腿,我当笑话讲给你听!”
路人白了他一眼,赶紧走了。
“穷鬼还逼逼叨,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王函西把所有的鸡腿翻过面,撒上孜然粉,碎碎念不止。
“还好那个不要脸的玩意儿有点分寸,没真的再来吃白食,不然老子迟早跟进副本做了她……”
“老板,来个鸡腿。”
一道微微沙哑的女声响起。
王函西宛如听见了天籁之音,每一个顾客的声音对他来说都宛如天籁,立刻扬起笑容接待:“好嘞,您要辣不……卧槽!”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他咬牙切齿看着摊前的女孩,就不该想到她,真是晦气!
姜曜抬起瘦削的脸,朝他露出最灿烂的笑容,“要一点点辣哦,我吃不了太辣的。”
王函西:“……你还真敢来啊。”
姜曜无视他铁青的脸色,只管伸手,“你给不给我,不给的话我就去找傅醒哥哥,跟他告状。你言而无信,他肯定会在副本里收拾你。”
这□□裸的威胁!
王函西咆哮:“给给给!老子给!”
他抓起辣椒面一把接一把往鸡腿上撒,把整个外壳都抹的红艳艳,往姜曜的方向一递,“收好了您呐,您要的点——点——辣——”
他的神情充满恶意,“你吃啊!”
鸡腿很香,辣椒面很呛。
姜曜弯起大的出奇的眼睛,慢条斯理剥掉鸡皮,也剥掉了那一层厚厚的辣椒粉,朝冒着滚滚热气的鸡腿吹了吹气,咬上一口。
然后冲气得发抖的王函西竖起大拇指,“味道一级棒!”
王函西想shā • rén,咬牙切齿:“小小年纪脸皮怎么就这么厚啊——”
姜曜歪了歪脑袋,对着鸡腿又是一大口,笑眯眯道:“你在夸我。”
王函西:“……滚。”
姜曜才不滚。
鸡腿真的很好吃,她的精神和胃一起活过来了。
饿得狠了,除了刚才刻意气人的那一口,她没敢吃的太快,只一点一点往下咽,吃得相当斯文有耐性,直把王函西看得火冒三丈。
“你到别的地方吃会死吗?”
姜曜没有理他,眼睛专注地盯着鸡腿,十分专心。
王函西被她打败,翻了一会儿鸡腿后又忍不住斜眼瞅她。
这一瞅瞅出点异样来了。
他看着眼前空荡荡的袖管和裤管,再看她眼底的青黑,“你是纵欲过度了还是kè • yào了?这才几天功夫,你就瘦脱型了?”
姜曜舔了舔嘴角的油渍,想了想,答道:“纵欲过度。”
王函西:“……看来是kè • yào了,你们南区现在管理这么松懈?越来越不行了啊,傅醒也不管你?”
姜曜低头咬骨头,又不理他了。
“我说你这人是不是太不要脸了点?”王函西简直难以置信,“吃人嘴短啊,你这么横,南区都容得下你?”
烟雾缭绕,充耳不闻。
姜曜吃完鸡腿气完人,准备撤退。
“不存在容得下容不下,她本来就不是南区的人。”
人群中走出一个身高中等的青年,拦住姜曜的去路,镜片微微反光。
“我说的对吗,姜曜同学。”
姜曜微微抬头,对上来人气质阴郁的脸。
平平无奇的面貌,单薄镜片后藏着一双细小的眼睛。
“哦,你也还活着。”
她说得很慢,语气寒暄。
屠森眼神微变,上下打量她,“看来是长大了。”
王函西听得一头雾水,但不妨碍他抓住与自己相关的重点,直接走到摊前。
“你真不是南区的人?!”
姜曜侧目看他,“我没有说过我是南区的人呀。”
“……艹!那你他妈好意思来吃白食?!我说南区的人怎么脸皮这么厚了,敢情你压根不是南区的人!”
“我随时可以来这里吃鸡腿的权力跟我是不是南区的人没有关系。”姜曜一脸无辜,“傅醒哥哥那么说的时候,我就不是南区的人呀。”
王函西又骂了一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