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公钊听柳修严说完,便吐出三个字∶"天香教。"
柳修严骇然∶"柳阳府和天香教有关系?"
柳公钊淡定地落下棋子。
柳修严微微收敛心神,盯着柳公钊问道∶"公钊,你为何会知道此事,莫非你?"
柳修严心里直跳,他儿子不会这么傻吧。
柳公钊轻笑道∶"爹放心,儿子可看不上那群蠢货,那些人得志便猖狂,迟早要把自己玩死。"
柳修严松了口气。
"两年前儿臣曾经在柳阳府游学,恰好察觉到天香教的踪迹。"
作为曾经对卫国造成巨大危机的存在,柳公钊很认真研究过天香教,对于他们教内的一些行为处事,柳公钊了然于心。
从得知那些失踪案后,他便怀疑天香教,这些人实在太蠢,这么多年了,行为方式都不知变变,只要熟悉他们的人就能闻到他们的味。
简单调查几日后,柳公钊便彻底确定是天香教所为,他甚至也猜到柳阳府府衙内有天香教的内应,不过他什么都没做。
他当初只为证实自己的猜测,在证明自己猜得没错后,柳公钊就离开了柳阳府。
至于柳阳府的那些天香教?
与他何干!
柳修严没在意柳公钊没汇报这件事,只是皱眉道∶"皇上素来重视天香教,昭睿郡王查到柳阳府的天香教,皇上怕是要更加看重他几分。"
柳公钊微微思索一番,便再次落下一子,彻底破了之前的困局。
"对于昭睿郡王来说,他能活着从江南回来,才有资格谈其它。"
柳修严愕然∶"公,你做什么?"啪一
棋盘上,柳公钊成功将对手逼入绝境,无处翻身。
"不过是曾经无意间落下的一枚棋子罢了。"
柳修严听得忍不住摇头,他儿子什么都好,就是喜欢打哑迷,和他这个爹也打哑迷。
柳修严显然没想过,柳公钊的性格和他很像。
两父子都不会好好说话。
...
"好无聊啊。"
霍谨博和成晗菱已经做了十日船,在玩了十日纸牌后,成晗菱终于受不了。
"我们还有多久才能到?"
成晗菱眼巴巴看着霍谨博。
"大概一个月。"
霍谨博无奈告诉她这个不幸的消息。
成晗菱不敢置信∶"竟然还有一个月?"
她竟然还要在这破船上待一个月!
霍谨博道∶"这已经算快的了,若是走陆路,我们得走两个多月,"
"可是走陆路最起码可以路过县城,现在呢,只有水,一眼望去全是水。"
连个人影都没有。
哦不对,前两天曾经看到几艘货船,人家在前面那个码头上岸了。
如今水面上又只剩下他们这几艘船。
没一会儿,成晗菱仿佛想到了什么,兴致勃勃地问道∶"谨郎,你说我们会不会遇到水寇?"
霍谨博嘴角一抽∶"听你这意思,你还挺期待遇到他们?"
"反正无聊嘛,总要找点乐趣。"
"把水寇当乐趣?郡主好生厉害。"
她倒是天不怕地不怕。
不过霍谨博还是认真解释道∶"水寇自是有的,总有人愿意做铤而走险的事,不过我们这几艘船上满是护卫,他们再胆大也不敢打我们的主意。"
成晗菱眼珠转了转,提议道∶"要不,我们让护卫暂且先藏起来?"
"郡主!"
好家伙,她竟然还想引蛇出洞。
见霍谨博动怒,成晗菱马上揽住他的胳膊,摇晃道∶"我就是开个玩笑嘛。
霍谨博看她∶"有些玩笑开不得。"
成晗菱乖I巧点头。
霍谨博叹口气,道∶"等到了下一个码头,我们停留一日再出发。"
成晗菱的目光瞬间变得明亮,甜甜笑道∶"谨郎最好啦。"
霍谨博故意冷哼∶"你也就这时候会夸我。"
成晗菱一副很冤枉的样子,委屈道∶"哪有,我分明经常夸你,如果你听不够,我可以多说几遍。"
"谨郎最好啦,谨郎最好啦...."
"好了,停。"
还是霍谨博最先受不了。
成晗菱立刻住声,面上带着"这个不怪我"的表情。
霍谨博抬手勾下她的鼻梁,无奈中带着宠溺∶"拿你没办法。"
成晗菱嘴角的笑意更甜了。
周围的丫鬟皆低着头,谨守本分,不敢多看一眼。
随行这些日子以来,众人早就看出来霍谨博对成晗菱就没有底线可言,成晗菱想要做的事,霍谨博很少会拒绝。
这两位主子明明还没成亲,可看他们相处,总有种新婚夫妻的感觉。
他们在一起时,旁人就仿佛是不存在,根本融入不了他们其中。
又过了三日,他们才到了下一个码头—金州府码头。
坐了快半个月的船,再次回到陆地,成晗菱觉得土地都变得亲切许多。
眼看着成晗菱兴致勃勃地跑进集市,霍谨博扬声叮嘱道∶"小心点,莫要撞到人。"
康伟低声道∶"都已经安排好了。"
霍谨博微微点头。
他自然不会无缘无故地停船,他选择在此地停船,便是因为此地距离正好,不属于江南,但离江南很近。
在下船之前,霍谨博就吩咐康伟找机会让那藏在船里的一百暗卫下船,他们不会再随着霍谨博一起坐船,他们直接走陆路骑马前往江南。
现在的江南,对于霍谨博来说已经变得危险。
除了离京之前成晟然所说的盐政问题,如今又多了天香教。
由不得霍谨博不谨慎,让暗卫彻底隐藏在暗处,作为霍谨博的一张底牌,能让他更加安心些。
他一直觉得把所有筹码暴露在敌人面前,是一件极其愚蠢的事。
在霍谨博陪着成晗菱逛街时,船上的其他人也在购买一些需要补充的东西,只留了少部分人在船上守着。
留在金州府休整一日,成晗菱总算恢复了些活力,次日,众人再次启程。
这一次,他们不会再休整,目的地便是江南苏州府,也是孝让皇后的祖籍所在。
不得不说,有些事是真的巧啊。
江南那么多府,怎么就稍稍是苏州呢?
成晗菱饶有兴趣道∶"都说江南的苏州和扬州两地最是富饶,想必有很多好玩的。"
若云道∶"苏州最出名的似乎是画舫。"
成晗菱瞪眼道∶"你还嫌我船做的不够吗?"
若云低下头。
她把这个给忘了。
霍谨博笑道∶"画舫和我们坐的船不一样,画舫是专门用来游湖的,尤其在晚上,画舫中都点着灯,一眼望去,湖面上满是装饰华丽的画舫,很漂亮的。"
成晗菱听言道∶"那到时候坐坐画舫也无妨。"
若云一脸受伤的表情。
郡主你方才可不是这态度。
江南之地最不缺的就是水,所以他们这里很多玩乐都和水有关。
除此以外,比较让人感兴趣的就是当地的园林和楼阁。
霍谨博此次到苏州后,根本不用另找住处,可以直接住进苏州行宫。
毕竟永康帝年轻时曾经到过几次江南。
皇帝出行可不是件简单事,一般来说都得在沿途修建行宫,供皇帝休息,只是永康帝不喜铺张浪费,便取消了沿途的行宫。
但作为落脚点——苏州,总不能让永康帝住驿站,所以这里是有行宫的。
但这里的行宫并非修建而成,而是由一处园林改建而成,并未花费多少功夫,甚至没花费一两银子。
因为这是当地的商人献给永康帝的。
嗯,和苏园的暂借不同,苏州行宫是商贾实打实送给永康帝了。
这可不是一般财大气粗。
永康帝当时也是十分满意,对那商贾是大肆表扬,在今后每次巡幸江南都会住在苏州行宫,并且将一应接待事宜交给那个商贾负责。
这听起来是不是很荣幸?
其实就是让他花银子,而且是大把大把的银子,毕竟接待皇帝怎么能小气。
不过这也算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那商贾虽然花了不少银子,但他得了名,可不是所有人都有那个荣幸接待皇帝,仅凭和永康帝的这点微弱情分,他在江南的生意便不会遇到任何阻碍。
如今霍谨博来到江南,同样会住在苏州行宫。
苏州码头
此时,有一帮人正在此等候。
苏州知府并未带太多人来,他只是带着手下的同知和通判前来,剩下的大多都是江府的人。
江成颍便是当初把苏州行宫献给永康帝的商贾,听到昭睿郡王将要来江南,他便直接把接待的事情揽过去。
根本不给其他人插手的机会。
如今已经年迈的江成颍由两个丫鬟扶着,站在码头上远眺着江面。
他的长子江敬昌就站在他旁边。
"爹,只是一个郡王而已,我们这般是不是太隆重了?"
这和当年接待永康帝也差不了多少。
江成颍看他一眼,道∶"别说是郡王,哪怕只是个未被封爵的皇子,他代表的也是皇室,我们就,得好好接待。"
江敬昌皱眉道∶"可我们如此做,会不会让人误以为我们有意倒向昭睿郡王?"
江成颍没想到江敬昌会说出这话,一时不知该做何表情,良久才道∶"敬昌,你觉得你是谁?"
"你不过是个商贾,也配考虑站队的事?"
江敬昌脸色微变,略带不满道∶"爹未免太过妄自菲薄,我们地位是低,但我们有银子,哪怕是皇子,他也需要银子。您当初不就是用银子搭上的皇上吗?"
这话不能说错,可江敬昌搞错了一件事。
更多的是因为江成颍识趣懂事,这么多年来,他不曾仗着和永康帝的那点情分胡作非为,江氏商会更是本本分分,从不敢做仗势欺人之事。
正是因为这些,江成颍才被永康帝允许一直负责永康帝在苏州的一切事宜。
而现在他的长子,他寄以厚望的长子,竟然忘了他这么多年来的谨小慎微,只记住了他花出去的银子。
都四旬的人,竟然还这么愚蠢!
江成颍压下心中的失望,教导道∶"敬昌,你有再多的银子,也比不过贵人的一句话,你信不信你若是敢得罪昭睿郡王,他一句话就能让我们江家土崩瓦解,不复存在?"
江敬昌脸色大变,嘴唇动了动还没说什么,老爷子的话再次响起。
"你是不是想说昭睿郡王看在皇上的面子不会胡来?"
江成颍嗤笑道∶"人家是亲父子,你又算得了什么?连狗都算不上!"
江敬昌的脸色彻底变得灰败。
江成颍没有安慰他的心思,被打击总比这个蠢货做错事强。
就在数日前,江成颍得到消息,柳阳府的知府外加同知和通判全都被罢官免职,原因似乎是因为他们办事不力,这一点并不是太确定。
因为有霍谨博的吩咐,天香教的事仅限官府的人知道,消息并未传开。
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柳阳府的三个主要官员被罢官,这一点和昭睿郡王有很大关系,甚至可以说是他主导的。
得知这件消息后,江成颍就明白了一件事。
这个尚未及冠的少年郡王,决不能怠慢。
就在江成颍走神时,江面上终于出现了船的影子。
江成颍立刻整理衣衫,推开两个丫鬟,用自己的力气站在那儿,等着给霍谨博见礼。
船头上,成晗菱看着码头上的那群人,皱眉道∶"又是这么多人。"
霍谨博倒是眼尖,道∶"穿官服的就三个。其他人很可能是江府派来的。"
"就是那个得皇上看中的江府?"
霍谨博点头∶"应该是他们。"
成晗菱面色稍缓。
江府负责霍谨博等人在苏州的一切吃住问题,他们确实该派人来。
很快,在众人的注视下船靠岸了。
众人立刻下跪道∶"下官(草民)见过王爷,郡主。"
船靠岸后,率先下来的并非霍谨博两人,而是康伟等众多护卫,他们立刻将码头两侧围起来,禁止周围百姓靠近。
等护卫工作完成后,霍谨博才带着成晗菱走下船,来到码头上。
"诸位免礼。"
虽还是未及冠的少年,昭睿郡王的声音倒是如成年人一般沉稳。
江成颍脑中闪过这个念头,便在丫鬟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站起身。
霍谨博看着为首的苏州知府几人,温声道∶"几位大人有心了,不过本王来苏州只为看看母后故居,几位大人公务繁忙,没必要为本王耽误时间,暂且离去便是。"
"下官多谢王爷体恤。"
苏州这几个官员没有推辞,很快就告辞离开。
等苏州府衙的人离开,江成颍才走上前道∶"草民江成颍拜见王爷,郡主。"
霍谨博颔首∶"本王听父皇提起过江员外,父皇对江员外可是倍加赞赏。
江成颍听言顿时老眼一红,感动道∶"难得皇上还记得草民,草民万幸。"
霍谨博微微一笑∶"江员外心向朝廷,父皇自不会忘记。"
江成颍道∶"草民深受皇恩,不敢遗忘半分。"
"这就好。"
霍谨博道∶"我们堵在这里难免影响百姓,先走吧。"
"王爷如此宅心仁厚为百姓着想,实乃百姓之福.…草民已为王爷和郡主备好马车。"
虽然早知霍谨博和成晗菱关系不一般,但两人毕竟还未定亲,江成颍便让人准备了两辆豪华马车。
霍谨博暗叹江成颍心细,怪不得能被永康帝看重。
成晗菱也没在大庭广众之下和霍谨博同坐一车,径直上了旁边那一辆马车。
"呼~总算上车了。"
她方才听着霍谨博和那些人说话,心里很是烦躁,若是其他人她早就直接离开了,哪里会忍着。
她坐了这么长时间船,整个人疲惫得不行,就想赶紧到行宫休息,
若云替成晗菱按摩肩膀,道∶"郡主暂且先在马车上休息,等到了行宫,奴婢再喊您。"
这车上备有床榻。
成晗菱点点头,她是真的受够了船的颠簸。
见成晗菱躺下,若云掀开车帘吩咐车夫走慢点。
霍谨博同样很疲惫,浑身都不得劲,一上马车就躺在床榻上假寐。
码头上的百姓等他们都走了,才敢出声。
"他们方才喊的什么,王爷?"
"我听得也是王爷。"
"王爷竟然来我们苏州了!"
"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皇上还来过好几次呢。"
说最后一句的是个老者,他正好见过永康帝来苏州的架势,对于其他人的大惊小怪很是不以为意,脸色带着淡淡的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