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霍谨博踏进京城城门,本来安静的朝堂瞬间变得乱起来。
霍谨博只是将那两人交给永康帝,便回府休息,这一路上需要时刻提防刺客的暗杀,他早已身心俱疲。
等他一觉醒来,侯亮便告诉他,成晗菱曾经来过,询问过康伟一些事情,又见他安然无恙后,便离开了。
霍谨博知她是被京城那些他刻意散布的传闻吓到了。
霍谨博正想去见成晗菱,猴子走进来道:“王爷,当初那个出现在昭郁郡王府的神秘人前几日又出现了,此人很谨慎,下面的人还是把他跟丢了,不过这次我们看到了他的相貌,小的已经画了画像传到每个人手里,只要他敢再出现,就一定不会跟丢。”
霍谨博接过画像一看,瞬间愣住了。
李晖!
这个曾经把他差点杀了的家伙,霍谨博不可能忘记。
他消失了这么多时间,如今竟然出现了。
不,或许他并没有离开京城,只是被人藏了起来?
这一刻霍谨博忽然明白当初外东城那个案子,他为何会觉得有些不对劲。
也明白了郑术麟为何会认识成晗菱。
都是因为九皇子。
他们两个都是九皇子的人。
好大一盘棋啊。
九皇子背后搞事的能力还真厉害。
当初外东城一事,九皇子顺利得到大笔银子,却把脏水泼到六皇子身上。
发生那事以后,大皇子开始被永康帝嫌恶,斩断了他当初的臂膀——原兵部尚书范昌明。
六皇子更是直接被永康帝厌弃,被罚去守皇陵。
直到现在,哪怕六皇子上蹿下跳地再厉害,永康帝也从不曾把他列为皇位候选人。
回想过往的种种,霍谨博不得不承认,若非有他的出现,这皇位八成会落到九皇子头上。
只是现在他自是不会让九皇子如愿。
霍谨博吩咐道:“康伟,派人去国公府将郑术麟带来,替本王好好审审他,最好能问到一些李晖的线索。”
康伟当初就是因为保护霍谨博不周,被打了板子,可以说他和李晖也算是有点渊源。
得知李晖还活着,还有机会抓到他,康伟二话不说立刻去找郑术麟。
霍谨博也没想到,当初他觉得不对劲,一直留着郑术麟,今日竟然能排上用场。
昭德郡王府
霍谨博带来的那两人已经被送到刑部,因为涉及到皇子,很多事情需要仔细取证,怎么着也得审几日,六皇子暂时无碍。
可这刀架在脖子上,早晚有一日得落下来。
六皇子现在急得团团转,他在苦恼怎么从中脱身。
现如今霍谨博深受永康帝器重,若是让永康帝知道他蓄意破坏霍谨博的祭祀,保不齐永康帝会罚他再次去守皇陵。
六皇子真的不想再去那个地方。
就在这时,下人进来禀报道:“王爷,门房的老王有要事要禀报。”
“什么事?”
“他说那事很重要,要当面禀告。”
六皇子烦躁地皱皱眉头,却还是好奇老王说得什么事,便道:“让他进来。”
没一会儿,一个看着忠厚老实的中年人走进来,见礼道:“小人给王爷请安。”
“你有何事要禀报本王?”
老王道:“今日小的偶然发现有一神秘人从昭郁郡王府出来,小人见他行迹鬼祟,总是东张西望,便跟了上去,最终发现他在东城一处小院落脚,小人觉得此人不同寻常,特来禀告王爷。”
六皇子听言眼睛一亮,他一直想法设法寻九皇子的破绽,但一直没有什么发现,不想今日竟被他手下的门房误打误撞发现了异样。
“你做得很好,本王重重有赏。”
随意打发了老王,六皇子便让人召集人手,入夜后就把那人抓来。
他倒要看看,老九在谋划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夜幕降临,京城陷入一片静谧之中,除了巡夜的步军营兵丁,街道上空无一人。
睿亲王府
霍谨博坐在书房,正在烛光下看书。
猴子进来禀报道:“王爷,昭德郡王府的人动了。”
霍谨博点头:“此事结束就让老王离开昭德郡王府。”
“是,小的遵命。”
郑术麟虽然活到了现在,但长久的关押生活已经消磨了他的意志,康伟稍稍一审他就什么都招了。
据他所说,李晖在洛京内城有几处宅子,他一般都会选其中一处落脚,霍谨博立刻派人去一一排查,果真在东城的一处宅子发现了李晖的踪迹。
对方能这么放心地在以前的房子落脚,恐怕就是以为郑术麟已死,或许还有把朝堂上下耍得团团转的得意。
霍谨博得知李晖的住处后,便想到了借刀shā • rén。
作为当初的背锅者,六皇子显然有资格知道真相。
猴子奉霍谨博的命令时刻监视六皇子和九皇子,也派了不少人打入两府内部,老王便是猴子的人。
一个门房能发现这种机密的事,这其实很不正常,若是六皇子机警一点他就会猜到这背后有人在推动。
但不管六皇子有没有想到,霍谨博相信他在见到李晖的那一刻,对九皇子的恨意会让他忽略其它。
已经自身难保的六皇子,是会选择调查幕后之人,还是把九皇子一起拉下马?
这似乎是个很容易的选择。
为了以防万一,次日一早,霍谨博便让人给柳公钊下了请柬,不让柳公钊有见六皇子的机会。
只要没有柳公钊替六皇子出谋划策,这一切就会按照霍谨博设定好的路线走。
茶楼二楼雅间
外面是说书人情感饱满的声音,里面霍谨博和柳公钊相对而坐。柳公钊淡声道:“王爷怎么有时间约公钊出来一叙?”
霍谨博道:“父皇体恤本王,给了本王三日假期,想着许久不见柳公子,这便来找柳公子叙叙旧。”
“本王最近自觉棋艺大涨,柳公子可愿陪本王对弈一局?”
柳公钊当然不能拒绝。
于是早有准备的康伟,立刻将棋盘摆好。
霍谨博挥挥手道:“这里不需要你们伺候,都下去吧。”
话音一落,所有人都退了下去,包括柳公钊的小厮。
柳公钊眉心一跳,他不相信霍谨博会单纯找他下棋。
他知道霍谨博抓了两个人回京,也知道六皇子自身难保,但这两人才移交给刑部,一切都还在查证过程中,只要没到最后一刻,就还有挽救的余地。
霍谨博今日找他若是因为得意,那他可高兴太早了。
柳公钊收敛心神,既然霍谨博想要下棋,那下便是。
两人在雅间下棋,周围皆是王府的护卫,便是柳公钊的小厮都无法靠近雅间门,霍谨博吩咐过不允许任何人打扰。
他相信康伟明白他的意思。
康伟守在楼梯口,眼看着柳公钊的小厮着急忙慌跑上来,往前一拦道:“王爷不允许任何人打扰。”
小厮急声道:“可是府里有急事找公子。”
“什么急事能有王爷的事重要?等着。”
康伟就是不让过,小厮没办法只能等着,心里祈祷柳公钊快点出来。
勤政殿
永康帝得知六皇子求见,道:“宣他进来。”
霍谨博这一路上遇到了那么多刺杀,很可能都和六皇子有关系。
只是他已经将事情交给刑部处理,在出来结果前,永康帝暂不会对六皇子怎样。
六皇子一走进来,便跪着哭诉道:“儿臣恳求父皇为儿臣做主。”
永康帝愣了。
这是出了什么事,让他一副受了莫大冤屈的样子。
“出了何事?”
六皇子道:“永康三十年,外东城事发后,那汇通钱庄的老板李晖将外东城百姓的钱财悉数卷走,文武百官都以为是儿臣得了这笔银子,儿臣实在冤枉,儿臣今日方知这一切都是有人在陷害儿臣,请父皇为儿臣做主。”
永康帝相信六皇子不会无缘无故翻旧账,皱眉道:“谁在陷害你?”
六皇子咬牙道:“儿臣昨日已经抓住消失已久的李晖,他已经招认是九弟指使他,便是那郑术麟也是九弟的人。”
永康帝的面色瞬间沉下来,道:“此言当真?”
“李晖就在宫外,父皇若是不信,尽管审问他便是。”
“儿臣还得知九弟在城外庄子里养了大量私兵,未得父皇允许,便私自豢养精兵,九弟莫不是想造反?”
六皇子是铁了心想把九皇子扳倒,连造反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永康帝深深看了他一眼,道:“将李晖带进来。”
“老六你先回去,朕自会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六皇子愕然,永康帝竟然不让他旁观。
但永康帝已经发话,六皇子只得不情不愿地起身告退。
等出了勤政殿,六皇子便一脸得意,他就不信老九这次能翻身,私自豢养精兵可不是件小事。
当初他被冤枉,父皇若是觉得愧对与他,或许就不会计较他算计霍谨博的事。
六皇子就这般做着美梦,回了王府。
......
茶楼里,霍谨博拉着柳公钊下了一天的棋。
直到夜幕降临,霍谨博刚有了结束的念头,康伟便推门走进来,急声道:“王爷,皇上突然吐血昏迷了。”
“什么!”
霍谨博面色大变,立刻起身走出去。
柳公钊同样站起身,目光闪烁不定。
小厮终于有机会禀报道:“公子,几个时辰前六皇子曾派人去府里寻您,但睿亲王的护卫一直拦着小人,不让小人靠近雅间。”
柳公钊沉声道:“去查查今日都出了什么事。”
能让永康帝吐血昏迷,绝对不会是一件小事。
霍谨博因为不在王府,得到消息算是晚的了,等他到时,其他皇子都已经到了。
包括坐在轮椅上的二皇子。
霍谨博没功夫关心二皇子的近况,问道:“父皇怎么会吐血昏迷?”
六皇子怒视九皇子,道:“父皇吐血时只有老九在,这得问他了。”
霍谨博便看向九皇子。
九皇子垂着头,一言不发,他脑海中满是和永康帝的对话。
半个时辰前,永康帝将九皇子招进勤政殿。
九皇子一眼就看到跪在殿内的李晖,当场整个人都傻了。
永康帝冷冷地看着他:“小小年纪便敢帮太监假死脱身,为了一己私利,敢算计利用同胞兄长,如今更是敢手足相残,老九,朕真是小瞧了你。”
李晖本是宫里的太监,在宫里时常被人欺负,九皇子曾经帮过他,李晖便一心为九皇子做事,九皇子当初手下无人可用,就设计让李晖假死脱身。
当初霍谨博没能找到李晖,就是因为在明面上李晖和九皇子一点关系都没有,甚至早在数年前就已经死了。
九皇子听着永康帝的话,浑身冰冷,他怎么也想不到李晖会突然暴露,他足足让李晖外面躲了一年多,等风头都过去了才让他回京,之前李晖都是在庄子上帮他训练私兵。
即便是现在,李晖进京的次数也不多,而且他只会在京城待一日就会离开,都已经谨慎到这种地步,竟然还是被人找到了。
九皇子跪在地上,不知该如何为自己辩驳。
永康帝继续道:“你在庄子养的那些私兵,朕已经派人剿灭,朕便是再糊涂,也不会把皇位传给你这个无君无父之人,你死了这条心吧。”
这话彻底击溃九皇子的心防,他猛地抬起头,荒唐道:“儿臣无君无父?儿臣从小到大,父皇关心过儿臣几句?儿臣的生辰是哪一日,儿臣的喜好是什么,父皇可都知道?”
“父皇心里只有大哥那个蠢货,大哥做下那么多错事,父皇就当真什么都不知道?不过是心中偏袒,便当作什么都没发生罢了。”
“大哥是您的儿子,儿臣便不是了?”
“还有母妃,母妃心里只有六哥,明明都是儿子,母妃一心帮六哥争皇位,根本看不到儿臣,她也不想想六哥自大又没脑子,哪里适合当皇帝,好不容易等到六哥被逐出京,可母妃还是一心向着六哥,儿臣比六哥强上百倍,为何父皇和母妃都不愿多看儿臣一眼。”
九皇子直视永康帝,将这么多年心里的怨气统统说出来。
长子!
长子!
永康帝和良妃心里都只有长子,明知道长子不争气,还是一味偏袒宠溺。
“几位兄长都有资格争夺皇位,儿臣为何不能,儿臣只是想向父皇证明儿臣不比其他人差,儿臣哪一点做错了?”
哪怕被永康帝知道了他以往做的事,他依旧觉得自己没错。
他们都忽略他,他想要的东西自然只能自己去抢,去争。
永康帝沉声道:“照你所说,这一切都是朕的错了?”
“你是朕的儿子,你所享受的一切,都是朕给你的,如今你却埋怨朕不曾关心你?”
“你十一弟自幼流落民间,不曾享受过一日皇子的待遇,你可见他埋怨过一句?”
“似你这等不懂知恩图报的白眼狼,朕宁愿没你这个儿子。”
九皇子已经破罐子破摔,嗤笑道:“儿臣不懂知恩图报,其他人就懂了?父皇该不会真以为其它兄弟孝顺吧,他们百般讨好父皇还不是为了皇位?”
九皇子的笑声越来越大,脸色有些狰狞。
“三十多年前父皇不顾兄弟之情,弑兄夺位,如今父皇年迈,众皇子同样是手足相残,无一人真心孝顺父皇,父皇觉得这算不算报应?”
“父皇指责儿臣手足相残,莫不知有其父必有其子!”
shā • rén诛心!
这话仿佛利剑刺中永康帝的胸口。
“孽子!”
永康帝用力一拍御案,刚吐出两个字便感觉喉咙有腥味。
噗——
下一瞬永康帝便吐血昏迷过去。
之后便是勤政殿众宫人手忙脚乱地将永康帝抬进寝殿,紧接着太医院众太医便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