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你也是大人了,莫要像从前那般任性,不要跟从前那样气你母妃,还有尖尖的婚事,你跟王妃也要多多上心。”
“如今你跟王妃不愿意要孩子也就罢了,待来日你们二人生下了孩子,不论男女,记得到太和殿给朕上柱香,一定要记得,不要忘了。”
景文帝其实也不知道人死后究竟会如何,但他心里却忍不住想着,若是死了也能知晓人间的一切便好了。
还有就是……
“一月后,万事皆休,西南城郊三十里处,朕还给你留了另外一样、一样东西……”
说着说着,景文帝只觉得越发的喘不过来气,叶朔见状,却是再也控制不住,眼泪滚滚而落,没一会儿的功夫景文帝身上盖着的被子便被打湿了。
见小儿子哭的厉害,景文帝心中不免一涩,抓着他的手也开始收紧。
“莫哭、莫哭……”
“若是…若是人真的能万岁、万岁、万万岁就好了……”
如此情形,叫景文帝如何能够放得下?
“徒留下你们母子三人…朕…朕实在是……”
有那么一瞬间,叶朔很想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他,叫他不要担心,但到底,叶朔最终记还是没有开口。
至始至终,哪怕到死,碍于各自的身份,父子两人都未曾真正的敞开过心扉。
最后景文帝是带着满腔的牵挂与不甘离开的。
叶朔眼睁睁看着他就这样闭上了眼睛,最后的最后,终于还是没忍住,喊了一声:“爹!”
景文帝似是听到了这声呼喊,本想回应,右手最终却是无力的垂下。
意识留存的最后一刹,景文帝眼前掠过了许许多多的画面,从记事开始一直到现在,一直到当下这一刻。
其中有少年时期的小心翼翼、谨小慎微,青年时期的隐忍与羞辱,登基之后的冷酷狠辣,到后面父子离心……
人这一生竟是这么的短暂,能被记住的,也不过就寥寥几件罢了。
但到底,老天爷还算是待他不薄,虽说连失几子,但到底没叫他彻底落得个孤家寡人的地步,执政后期,朝堂上也没有发生什么动荡,一切都是风平浪静,不至于叫自己病中还要操心会不会被人、尤其是自己的儿子从那把椅子上给推下去。
虽说自己这一生青年时期的时候坎坷了些,但后面便也逐渐好了起来,尤其是晚年,过的也还算是顺遂,对比起其他的皇帝,实在是强上太多了。
自己这么多年辛勤、兢兢业业的处理着种种事宜,不敢有一日的懈怠,登基之后更是把先皇折腾的几近崩溃的大周从败落的边缘重新拉了回来,如此功绩,想必青史留名是不难的。
如此光华,后世之人亦会铭记,试问,又有几人做皇帝能做到这个份上?
论政事,自己文治武功样样不落,哪怕是末期也成功抵御了两国包夹,论家事,自己最后亦是极为的美满,自己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他毕生所求,到底还是实现了。
这么想着,景文帝紧皱的眉头便渐渐的松开了。
叶朔守着自己的父亲许久,一直到他彻底没了气息,身子都凉了,这才站了起来。
同样的事情经历了两次,但其中的痛苦却丝毫不见减少。
任他再聪明,留不住的,终归也还是留不住。
三日时间一晃而过,停灵结束,肃王很快拿出景文帝早就准备好的遗诏。
虽说早在父皇召自己近身的时候六皇子就已经知道了答案,但当这天真正来临的时候,六皇子还是由衷的感觉到一阵欣喜若狂,只不过碍于景文帝新丧,还有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不能表现出来罢了。
就在六皇子拼命忍耐着自己的情绪之时,就见肃王又拿出了第二份遗诏。
第二份遗诏不是别的,而是景文帝留给叶朔还有尖尖两兄妹的,上头的内容也十分简单,瑞亲王非谋逆的大罪,不得伤其性命,而尖尖的则是永不和亲。
景文帝最后还是破了例,应允了当年未能应允叶朔之事。
但同样的,景文帝更是知道六皇子脾性,一味的弹压只会叫他起逆反之心,景文帝又岂能不知,身为皇帝最讨厌30340记;便是被人逼迫,哪怕那个人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也是一样。
即使有遗诏在,当皇帝的想要一个人的性命也再简单不过。
所以除了遗诏之外,景文帝还特赐了六皇子一根藤条,遗诏中写明了,若瑞王有何处不对,不必留情,尽可代行父职,对其进行责罚。
可打不可杀,可罚不可杀。
景文帝已然是几近宽容,这么一番下来,除非叶朔当真犯下滔天大错,不然六皇子打便打了,实在是没有理由取他性命。
这大概是景文帝这个做父亲的,所能想到的最为周全的方法了。
下意识看向不远处的棺木,叶朔没忍住,终于还是在众人面前落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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