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两名小女子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提到军营,李含章又想起些什么来:“楼长史,你来得正好,本宫有事要问你。”
“你们北府军里,可有什么守岁的风俗与活动?”
楼宏明听人提问,眉宇微挑,上下打量李含章一遭。
见她半仰着脸、神情紧张、双眸之间更是期盼隐隐,便知她是为了梁铮才问出这个问题。
“并无风俗,长公主。”他如实答道。
“从军之人,能活一日就算一日。保住性命已是万幸之至,不敢再奢求其他。”
李含章听着,眸里的光芒点滴黯淡下去。
问话前,她心中已大致有所推测,只想如在军中,各类风俗定然简陋。却不曾想,战争之实已残酷如此,远远超出她的预料。
没等她开口,楼宏明又道:“但……”
“卑职以为,今年岁除定会是将军最幸福的一回。”
李含章微微一怔。
她掀起眼帘,小心地觑向面前人。
似是在等对方说下去。
楼宏明笑道:“所谓守岁,无不是守冬去春来、万古更迭。今年边关太平,将军能与诸位共度岁除,尽享阖家欢乐,便已胜过往昔所有。”
阖家欢乐——这四个字格外好听。
落入李含章耳朵,引得她嘴角微翘、眸波流转。
于她而言,今年的岁除也与从前不同。
她有了新的家人与朋友,终于走入这人间的烟火里,品出一点俗而可爱的人情味儿来。
“对呀!”元青在一旁适时附和道。
“今年我们可以做好多好吃的,和将军一起吃。”
“上京的、西北的,都可以做呢。我光是想想就嘴馋啦!”
李含章听罢,点了点元青的前额。
“你怎的比我还爱吃。”
嗯……这倒是小孔雀谦虚了。
她眼帘一抬,又瞧见身前的楼宏明,想到对方的家乡,不免问道:
“楼长史与夫人今年……可是要在上京守岁?”
楼宏明颔首:“正是。”
他随北府军驻扎上京外,真要归乡怕是得等到明年。
李含章心念微动,局促地眨了眨眼。
“那……”她露出一点腼腆,“楼长史与夫人不如来将军府一同守岁,如何?”
楼宏明没料到李含章会如此提议,难得怔了片刻。
很快,他扬起嘴角,又露出笑容。
不再如从前那般浮于表面,而是真心实意。
“荣幸之至。”
-
李含章到底还是没入茶馆歇脚。
甚至还没等她与楼宏明多说,元青就发现了新的吃食,拉着她赶到摊前,把蜜橙糕与糖炒板栗都吃了个遍,又把休息的事情丢到了一边。
二人在西市吃得饱饱,还大手笔地购了不少干菜与炒果。
待到动身返回将军府时,两名小女子全然提不动手里的东西,幸亏碰上好心的伙计,才有人帮衬着、把一大堆年货给搬进府里。
中堂的屋檐处已挂上了红绢花。
在靖安坊的各个屋宇中,独有这一处亮红。
李含章瞧着欣喜,也喜爱这等年味,便与元氏祖孙围坐在中堂,剪了窗花,往木墙上贴。
三人一通忙活,等将府内上下装点好了,已是迟暮沉沉。
梁铮仍未归来。
三人对此倒也习惯了,用过晚膳后,便各自分头做事。
李含章回到了北堂。
她今日过得太充实,当真静下来了,被搁置的思绪就蠢蠢涌动。
平南王府的事还暂且没有着落。
她心里已有了大致的想法,却总感觉缺些什么。
李含章坐在书房,抱臂思考。
想得心烦,寻来几联红纸,研墨写起春联。
她意乱如麻,手也不静,一连写了好几张,都不甚满意。
只好将之揉成一团,草草丢弃在一边。
她索性站起身来,立于书桌前。
背对屋门,强行屏息凝神,悬腕再写。
反正腰也没之前那么疼了,站着写也不妨事。
只是,才写上联——
细腰就被人揽上、松松环起。
梁铮自后贴住她,把下颌搁在她肩侧,亲昵道:“在写什么?”
李含章不知他来,一时受惊。
没拿稳手中笔,啪嗒就摔落在桌上。
她懊恼地撅唇:“你是猫吗?”
他是何时回府、何时进屋的?
走路也不带出个声,总是这样吓唬她。
“我怎么是猫。”梁铮无辜道,“我是卿卿的狗。”
李含章:……
小孔雀红了脸,将笔自桌上一夺。
“坏家伙。”小声骂他。
她拧身,往身后那温热的怀里偎,才心不在焉地答他的话:“在写春联。”
他身上的气味好香——皂荚的味道比平时都要浓郁。
好像……刻意洗过、为掩盖什么味道似的。
还没等李含章往下深究,梁铮就蹭了蹭她的鬓发,还往她脸颊上轻吻了吻。
刚刚冒头的疑窦顷刻就被搅得没了踪影。
梁铮扫视周遭,瞥见被扔在角落的纸团,草草点数,眉峰一挑。
“写坏这么多张?”他问。
被人点到心事,李含章默了片刻。
她还没想好如何同梁铮开口,只含糊道:“怪纸。”
“纸不好。”
梁铮闻言,闷闷地哼笑一声。
他的臂本环在李含章腰间,此刻力道收紧,大掌下探。
“好卿卿。”他同她附耳道。
落在她耳畔的气息烫得惊人,夹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喜悦。
“纸不好,就在我身上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