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业脸色一变,他再也顾不上还跟兰因赌着气,当即和外头的周安吩咐,“让人替我备马!”说着便扔下手中兵书,拿过书桌架子旁放着的披风,随手系上后便冒雨出去。
周安正和人吩咐完,一回头见他冒雨前行,忙要给人撑伞,可萧业步伐匆匆,没一会就越过他出了院子,他也不敢耽搁,拿起伞便跟了过去。
好在也没追几步。
“世子!”
是云浮撑着伞过来了。
萧业看到她,原本高悬的心总算是落到了实处,他强压着心中的高兴,停下脚步,长指掸着披风上的雨珠,佯装不在意般随口问道:“她在哪?”
“……在您的房间。”
萧业没有注意到云浮说话时的异样,只听这句便以为兰因在他房间,他长眉不由上挑,唇角也微微翘起一个弧度,眼中含着明显的笑意,嘴里却哼道:“她还知道回来。”话是这样说,可他不等云浮再说,自己便已从周安手中拿过伞,而后大步流星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世子!”
云浮显然也没想到他会这般着急,脸色一变,要追出去。可她一个弱女子,岂能追得上萧业,她留在原地干着急,还是周安奇怪道:“怎么回事?”
“只有许姨娘回来了,世子妃她,她没回来啊!”云浮都快哭出来了。
“什么?!”
周安听到这话也变了脸。
这么一耽搁,萧业早已走远,他一个外男也不可能进内院,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绝望。
若让世子知晓世子妃没回来,只怕……
萧业并不知道兰因没有回来。
他独自一人撑着伞走在路上,就连平日他最不喜欢的春雨,此时他都看得没那么厌烦了,他一路想着见到兰因时要说什么,眼见熟悉的院子越来越近,脑中那些万缕千丝倒是都没了,罢了,她回来就好。
他心中这样想着。
徐伯说的对,夫妻之间总要有人先低头。这次兰因肯回来,他又何必再与她生气?她是他的妻子,是他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抬回家的妻子,即使早先时候因为许氏他们又起过争执,可兰因对他的那些好并不是假的,他也是真的想守着她好好过日子的。
这样想着。
萧业原本故意下压的唇角也就没再忍着。
他翘着唇角往里走,或许是太过急着去见兰因,他并没有注意到门外那些丫鬟仆从看着他面上笑容时的怔忡,他随手把伞收起来后交给人便一面解着披风一面迈进屋中。
“回来了?”
他边走边说,“我让厨房准备了……”
可他的声音和笑容却在看到屋中人时僵住了,他往四周看了看,没有多余的身影,只有许氏……来时那满身热切和喜悦皆在这一刻褪去,他站在昏暗的屋中脸色微白,攥着披风的手更是用了全力,明明心中已有答案,他却还是看着许氏执拗问道:“她人呢?”
许氏在他进来的时候便站了起来。
她身旁是一只景泰蓝瓶,上面还有摇曳的几枝桃花,这是前世的兰因为萧业摘的。兰因不知道自己的丈夫什么时候回来,却会隔几日就替他把房中的鲜花换上一通,她做这些为的不过是她的丈夫回来时看到的永远是最好的那一面。
就像这座被她倾注心血守着的宅子。
萧业不会知道这些事,也从来不会过问,他享受惯了兰因的付出,只怕便是知道也会觉得这是理所当然。
看到萧业面上的变化,许氏垂着眼帘说,“世子妃没回来。”
“……为什么?”
萧业不明白,他都已经给她台阶下了,她为什么还要与他赌气?难道真要把情儿送走,她才肯回来?
许氏听到这一句,眼中不禁浮现冷嘲。
她从不否认萧业的本事,他若没本事也不会在伯府摇摇欲坠之际以一己之力护下伯府的荣华富贵,甚至一年不到的时间就从一个普通禁军升任殿前司都虞侯,可他绝对不是一个称职的丈夫。
无论是对她还是对顾兰因,他都算不上称职。
好在她如今已不期盼他的爱,她在这府中只想守着她的儿子,护他平安长大。
她仍垂着眸,未去看他眼中的怔然,“妾身也不知,世子妃只说她如今很好,不愿回来。”这并非她最初想说的话,她原本是想把事情推到顾情身上,如果兰因真的不肯回来,顾情绝对不能做伯府的女主人,若她真的成了世子妃,她和她的儿子绝对不会再有以前的安生日子过。
可若提起顾情,难免要牵扯到兰因。
许氏一直都知道自己算不上好人,要不然当初也不会非要嫁给萧业,可看着那双虎头鞋,想到这些年兰因的照拂,她就不想再把她牵扯进来。
她既已经选择了她要过的日子,又何必再让她为这些事烦扰?
实话实说。
也算准了萧业会生气。
果然——
她这话刚说完,便听到萧业哑声呢喃,“很好,不愿?”
他说着忽然用力拂落近旁桌上的糕点,瓷盏破碎声中,在一众奴仆的“世子息怒”中,许氏垂眸下跪,她听着萧业喘着粗气也藏不住的愤怒,看着他双手撑在桌沿,怒道:“她是不是觉得我没了她就活不了了!”
无人说话。
云浮赶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的画面,她心里着急却也不敢多说,希冀着许姨娘能安慰下世子,可许姨娘却只是柔柔跪在那,连头都不肯抬。
恰在此时,厨房的人掐着点过来送膳食了,猛地看到这副画面,她们不由吃惊。
云浮忙朝她们使眼色想让她们离开,可她们还没动身,萧业便已经察觉了,他勉强压抑着怒气问,“谁在外面?”
云浮不敢不答,只能说,“……是厨房的人,她们来送晚膳。”
萧业默声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