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兰因和齐豫白,其余人都还跪着,齐豫白倒是也没难她们,只和兰因说了一句,“先在这待一会,头会有人带你们出去。”说完,他又压低声音和兰因说,“担心,乖乖等我家。”
兰因其实有满肚子的问。
她怎么也不信杜诚之会下毒谋害陛下,但这种时候,也问不了什么,知道他还有的事做,兰因也未阻挠,她点了点头,怕他担忧又跟着一句,“担心我,去做你的事就好。”
齐豫白这才颌首离开。
他走后。
殿中众人却仿佛还未彻底过神。
兰因余光一扫身边的王氏,想到先前她的维护,弯腰扶人起来,等她们母女站起来,其余还跪着的人,这才一个跟着一个起来,只有萧母还跪着。
她神色怔怔,显然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局。
本以今天可以借杜贵妃的手训顾兰因一,没想到不仅没把人训到,杜贵妃居然还倒台了……又想到齐豫白,这种时候能被陛下委以重任,齐豫白以后的地位绝不会止步于此。
她这心中又是愤恨又是嫉妒。
这个女人到底哪里来的本事,每次以她倒了的时候,总能绝处逢生!
关于齐豫白,其余人自然也想到了,不清楚杜诚之毒害陛下是怎么一事,但杜贵妃的结局已然彰显出杜家是什么下场了,如今子已经找,杜家又倒了,那等子登基,朝堂只怕大变样,一时间,福宁殿中,不管是何身份,都拉着兰因闲聊起来,仿佛她才是今日的角。
等宫侍过来,已是半个时辰后的事了。
兰因拒绝了王氏,没和她一起七宝巷,而是独自一人了顾宅。
她怕齐家祖母担心,自然没跟她说宫里的事,只说有事,又让她不必担心,而后又让门前厮盯着些,等齐豫白一来立刻她说,可兰因没想到,这一等竟等到子时。
彼时她已沐浴洗漱完,却不肯歇息,披着衣裳靠在榻上看书。
可她心不定,书也没看进几页,倒是因过疲倦,靠着软榻睡着了,直到身子腾空,她被惊醒,一睁便看到抱着她的齐豫白,透过昏暗的灯火,兰因一时分不清自己是在做梦还是醒着,哑着嗓音轻轻喊了一声,“敬渊?”
“把你吵醒了?”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她才确信自己没有做梦,她顾不上答他的,急着问道:“到底怎么事?”
她根本不信以杜诚之那样老谋深算的人会在这样的日子天子下毒。
齐豫白知道今晚是不她一个答复,只怕她是不会睡了,便先抱着人到床上,把人用被子牢牢实实盖好,这才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说道:“是陛下自导自演了一场戏。”
这和兰因想的差不多。
她没有说,而是静静听着他继续说。
“陛下今早于紫宸殿召见杜诚之,因距离宴席的时间越近,他一直未曾出现,我和老师还有你父亲以及其余大臣便去紫宸殿找他,刚进去就看到陛下一边吐血一边指着杜诚之,那个时候,殿中只有陛下和杜诚之两人,经医诊治,查出陛下中的毒是西宁那边特有草药做出来的,现在杜诚之和杜厉都在大牢,其余杜家人也被拘禁着。”
“你刚刚说陛下自导自演,你们早就知道今日会发生什么?”兰因问齐豫白,才出口又摇头,“不,不,如果你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一定不会让我进宫。”
“到底怎么事?”她神情凝重。
齐豫白指腹轻轻搓揉兰因紧蹙的眉心,闻言,他看着兰因沉默了一会才说,“毒是杜恪的,这事,陛下谁也没说。”
“那陛下……”
“他身体本就不好,即使没有这个毒,恐怕也活不过三年,如今中了这个毒,只怕……”齐豫白沉默半晌才说完,“撑不过半年。”
就连杜诚之也没想到那个男人了铲除他,居然连自己的性命也不顾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齐豫白和兰因一时谁都没有说,不知道静默了多久,兰因忽然扑向齐豫白,在这十月的夜里,她突然觉得很冷,刺骨的冰冷。
她知道这样解决杜诚之是最不费吹灰之力的。
从敬渊口中知道上辈子了扶持赵非池登基,他们损失了多人,如今没有打仗,百姓安居乐业,杜家以这样的方式下台可以算得上是最好的结果了,可想到护国寺中那个语气温和她玩笑的中年男人,兰因却觉得比难过。
齐豫白知道她的难过,可他今晚也说不出的,只能轻轻抚着她的后背。
……
没有人想到杜家会以这样的方式下台。
杜诚之毒害天子,念他曾有从龙之功赐鸠酒一杯,保留了这位赫赫有异姓王最后的脸面;杜贵妃褫夺封号,贬庶人,幽禁冷宫;杜厉买卖民女、残害百姓,证据确凿,于午门斩首……其余杜家人,五服之内皆剥夺官职,三代不准入朝官。从前大周最有望的杜姓一族,转瞬倒台,一时间,汴京城中人人自危,尤其是朝中那些杜党,更是各个夹紧尾巴过日子。
可这些事和兰因就没什么关系了。
日子过得很快。
转的时间就到十一月了,再过十三天,她就成亲了。她所有的注意都放在了即将到来的大婚,何况婚期将近,她接待的人也越来越多。
最先抵达汴京的是她的外祖母和舅舅。
他们这次是来汴京定居的,带来的人和东西自然不,光搬运那些东西就喊了十几辆马车。
兰因本想让外祖母陪她一起住。
早前齐祖母和她商量过后,让人把顾宅和齐府的墙壁凿出了一道月门,兰因想着,即便以后嫁到了齐府,去看外祖母也方便,可老不肯,非跟着舅舅一起住,美其曰是了管这个不听的儿子,从前她有一大家子管,王观南又得打理王家的商号,忙,他不肯娶妻也就算了,可如今……她自然不可能再像从前那样纵容下去了。
兰因法。
好在王家在汴京的宅子距离甜水巷也不算远,她平日过去也方便。
兰因二批接待的是她的大表哥和表弟,他们是一道来的汴京,来的那天,兰因和齐豫白还特地抽空去王家用了饭,只是席间,兰因发现大表哥心事重重,不似从前那般爱笑,后来问起外祖母才知道那日下毒的事,大表哥还是知道了。她还知道分家之后,大舅母便自请去了王家家庙,外祖母劝了几也没劝动。
……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
兰因邀请的人也就沈鸢还迟迟未曾出现,见十一月十三越来越近,兰因也不清楚这位故友会不会出现了。
*
雁门关。
萧业是三日前接到的信,信是他母亲写的,信中说,顾情来雁门关了。几乎是一看到这句,他就下意识皱眉,紧随其后是法言喻的厌恶和不满压在心头,他以自己跑到雁门关,顾情也就能明白他是什么心思了,她是还想做世子夫人,那就继续待在伯府好好做她的世子夫人,若不想,他日问他一份和离书,他也会二不说立刻就。
可谁能想到她居然偷偷跑出来,来找他了。
虽然二封信中已经说明她已经被找到,不会有危险,但萧业还是觉得烦躁。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情绪了,在雁门关的每一日,他过着犹如苦行僧一般的生活,枯燥、乏味,这里没有汴京的繁闹,有的只有一望际的黄沙,可他却很喜欢这个地方。
这个地方让他心生平静。
可如今这一份安静又被破坏了。
估算日子,从汴京出发,顾情应该也就是这几日抵达了。他沉默着把信纸烧掉,继续拿起木雕做手工,这是他近来才有的爱好,此刻他雕得是一个四、五岁齐刘海的女孩,偶尔有人瞧见,他也只说是亲戚家的孩,这里的人远离汴京,纵使知道他的身份也不可能清楚他的情况,就连周安也不知道这是时候的顾兰因。
他不敢让人知道他和她的关系,更怕兰因的声因他受损。
可他实在想她了。
他想那个喊她“阿业哥哥”的兰因。
“世子。”周安拿着馕饼打帘进来,看到萧业跟从前似的低着头做木雕,也不意外,他虽然不清楚这个女孩是谁,但直觉让他知道这和顾姐有关,不敢多说,他把馕饼递过去后,搓着手放在火炉上烤火,忍不住吐槽道:“这地方比咱们汴京冷多了。”
萧业停手抬头,“你其实不用陪我留在这。”
这,萧业不是一次说,周安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他嘿嘿笑道:“属下从就跟着您,您在哪,属下就在哪。”
萧业沉默。
放下木雕吃起馕饼,吃了两口,忽然问,“今天是初几?”
陡然听世子问起这个,周安也愣了下,算了下才答,“应该是十一月十二吧。”他刚想问句怎么了,突然想起十一月十三就是顾姐和那位齐大人成婚的日子。
果然瞧见世子沉默的脸,他本想开口宽慰几句,又说不出。
只能默默烤火。
这天晚上,萧业原本以自己会睡不着,没想到才沾上枕头不久就睡着了,他又做梦了,看到兰因的那一刻,他的心情忽然变得很平静,他以又是像从前那样梦到他和兰因的从前,和兰因分开的这段时间,他只能在梦里温他们恩爱的过往。
他梦到他带着顾情府的那一日。
几乎是在看到顾情的身影时,他就忍不住皱眉,他想让顾情离开他的梦,可梦又岂是他能控制的?他只能压抑着情绪希望快点过完这一段,可渐渐地,他却发现不了。
梦中的兰因没有质问,没有让他选择,而是在短暂地沉默后答应下来,她亲自顾情选择院落,分派下人,怕她委屈还特地嘱咐府里的下人。
怎么会这样?
萧业皱眉,觉得这一切荒谬了,可这一份荒谬中,他又觉得应该是这样的。
依照兰因从前的性子,这样才。
心脏忽然跳得很快,他挣扎着想醒来,但就像是被梦魇魇住,他怎么都醒不来,只能被迫继续看下去。然后,他就看到了一副他从未想过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