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季神色似乎依旧冷漠,可沉默片刻,终还是抬起手,指腹摸了摸她的眼睑,漠声道:“哭什么,我又没死。”
华音唇瓣颤抖了片刻,才颤声道:“可你都被我害得卧在榻上下不了地了,再也不能动武了……”
裴季眉梢一佻,微微眯起了双眼,望着她哭得梨花带雨的脸,不禁沉思。
他卧在榻上下不了地了?也不能再动武?
那她觉得,现在站在她面前的他,是谁?
裴季狐疑间,又听到华音小心翼翼地说:“大人,你别那么快走,再让我的梦做久一点,好不好?”
哦,原来以为是在做梦。
“也不是不可以,但你先别哭了。”
华音闻言,连忙抹了眼泪,原本美艳的脸,时下却没有了半分神采,脸色与唇色皆没了血色,一双眼更是红肿了起来,让人不禁生出了心疼。
“明明该是个冷酷的女杀手,怎似个娇滴滴的小娘子一样?”说着,还是用指腹把她眼尾未擦干净的泪痕抹去。
华音手背擦去下巴积攒的泪水,低声回道:“可我不想做杀手,就想做个娇滴滴有人疼的小娘子。”
裴季动作顿了顿,漆黑的眸子望着华音沉默了半刻才无奈地叹息了一声。
华音怕他从梦中离开,伸手扯住了他的袖子:“别走,好不好?”
裴季的视线自她脸上缓缓移到了她扯着他的袖子上,再回到了她的脸上,与她四目相视,低声道:“若不想让我走,便说出十个让我留下的理由。”
言外之意,说出十句他想听的话。
华音愣了愣,思索半晌,眼里的迷茫褪去,双手拉住了他手臂的袖子,随即微微踮起了脚尖,在他的略一滚动的喉间落下了一吻。
稍离颈项,她的嗓音带着丝丝哭过后的鼻音,说:“我想要大人,大人不想要我吗?”
华音学起了他在南诏蛊惑她的招数。
裴季眼中露出讶异。
她这是不打算说服他,而是打算睡服他?
好像比起前者,裴季似乎更期待后者,甚至还有些蠢蠢欲动。
一个月不见,裴季何止做过一次那旖旎的梦,在那梦中醒来,看着空荡荡的床侧,个中空虚的滋味,只有他自己能懂。
裴季喉间一滚,眸色幽深了下来,声音喑哑地问:“你确定?”
不过在做梦罢了,有什么可犹豫的?
华音诚实的摇了头,扯着裴季的腰封往床榻缓步而去。
到了床边,她蓦然把他推倒在榻上,俯身而上。
烛火幽暗,帐幔人影成双。
帐内,华音看着裴季腰腹上方的新伤口,指尖落在了上边,轻轻抚摸,再而抬眸看向裴季,及愧疚也心疼地问:“疼吗?”
裴季低头看了眼:“也不是没受过更重的伤,倒不是很疼。”
当时比起伤口上的疼,或者心更疼。
华音低下头,在那伤口上轻吻。
裴季呼吸倏然一紧。
是梦,还是现实,或许华音早已经分辨出来了,但还想自欺欺人得久一些。
………
密室外天色已亮,裴季看了眼身侧昏睡的华音,再而呼出了一抹浊息。
华音瘦了,不管是脸还是身子。
不过是一个月而已,却几乎瘦了一圈。
他从床上坐起,看了眼桌面上未动过的饭菜,还有小半杯水的杯子。
她喝了他让人准备的宁神茶,也难怪她会怀疑是在做梦。
裴季起身穿戴衣服,清理了一切痕迹,再而给她穿上了衣服。
就让她觉得是做梦,多做几日的梦。
估摸着她只有以为在做梦,才能让她无所顾忌的情绪外泄,才会在欲/海之中说出想他,念他,爱他的话。
感觉的出来她这一个月似乎吃了很多苦,所以裴季才压制下了狠戾的冲动,慢慢的循环渐进,浅尝辄止。
裴季是信她的,但也不是盲目相信的。
她刺杀他的事情里边本就有许多不合理的地方,且也有太多的巧合了,无论怎么看怎么分析,这件事里边有着很大的疑点。
所以他才让人隐瞒着他的实情,若是她守诺,且心里有他,自然会回来。
故而这金都城的探子比之前多了一半,为的就是守株待兔,同时也警示着金都城中血楼的人。
如今终于把这叫华音的兔子守回来了,他原打算等疑点查清再来寻她,但晚间睡不着,便起来走了走,可走着走着便走到这里。
随后发生的事情也全在意料之外,是他没想到,他也没想过阻止的。
难能真心真意主动,他自然不会把她推开。
现下他得搞清楚她在离开南诏时发生了什么事。
复而忘了一眼便是睡着还紧皱着眉头的华音。
虽然要询问她,但不是现在。
裴季清理了密室,随即从密室中离开。
从密室中出来后,在冷风中看到如桩子般站在树下的童之,与其对上了幽幽的目光。
这架势,这眼神像是抓/奸一般。
裴季:……
他这小外甥到底在这树下站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