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季感觉到了有软乎乎的一团往自己的身上趴,一睁开眼,便看到爬到了自己胸膛之上,睁着一双无辜大眼睛看着他的儿子。
裴季长指在他的额心轻一推,小家伙觉得好玩,“咯咯咯”笑得很是开心。
把小家伙放到了床的里侧,让他坐着,裴季则手肘撑着竹席,半撑着身子望着他,伸出手戳他的脸。
“你小小年纪就知道折腾你爹了,长大要是敢忤逆你爹,我便赶你出去自食其力。”
小璟儿哪里知道父亲在说什么,可能只以为爹爹在与自己玩耍,所以不停地伸着小手去抓爹爹的手指。
手指被那柔软温热的小手抓着,裴季嘴角不自觉地一勾。
忽然觉得,这小家伙白天还是挺招人喜欢的。
他姑且大发慈悲先忘了这记小家伙晚上是如何折腾他这个父亲的,暂时陪他玩一会吧。
华音在屋外听到了儿子欢快笑声,暗暗呼了一口气,脸上也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
三年后。
有快马飞疾入了金都城,穿梭过热闹街道奔驰,朝着皇宫而去。
急报说,北镇抚司都指挥使裴季在抓拿重犯之际,不幸中毒箭身殒他乡,不日便将棺椁护送回金都。
前摄政大臣身殒,帝哀,下诏令禁商三日,以此来哀悼。
裴季曾为摄政大臣,树敌众多,皇帝为了仇家寻裴家麻烦,下了令,若是谁敢动裴季遗孀,便是对大启朝廷为敌,朝廷绝不轻饶!
同时皇帝也暗中把裴家一众遗孀护送离开了京城,至于送去了何处,无人知晓。
同年,富庶的杭州的运河之中,有一艘大船缓缓而行。
这时从船舱之中走出了一个貌美的年轻妇人,妇人一手抱着一个精雕细琢的小男孩,一手牵着一个约莫八、九岁的小姑娘。
小姑娘年纪虽然还小,但也长得极像美妇人,可见长大之后也是一个美人。
那小男孩约莫三岁多的年纪,也是有些重量的,可那美妇人却是单手便抱得稳稳当当,谁见了不叹一声夫人好臂力。
小姑娘站在船舱看着远处繁华的河岸,指向前方,问:“娘亲,那就是杭州吗?”
华音“嗯”了一声:“那就是杭州,爹爹就在那处等着我们。”
一声爹爹,让怀中的蔫蔫的小男孩瞬间有了精神,声音软糯的问:“真的能见到爹爹吗?”
华音正想开口说可以,忽然身后传来男人的声音:“夫人,外头风大,还请回船舱中。”
华音转头,便见是护送她们的侍卫。
她只一眼就收回了目光,淡淡的“嗯”了一声,从侍卫身旁掠过。
但才走一小段距离,却似乎隐约感觉出了什么,脚步顿了下来。
心下对那侍卫身份隐隐有了怀疑,就在她转身的那一瞬,耳边忽然响起小璟儿惊喜的声音:“是爹爹,是爹爹!”
华音转头望去,只见那侍卫眼神忽然变得饶有兴味了起来。
这还有什么看不出来的?
这侍卫分明是裴季所扮。
宝珠也认了出来,松开了娘亲的手,忙跑了过去:“爹爹!”
裴季轻揉了揉女儿的头。
脸上因戴了□□,所以脸上无笑,但眼中却是噙着笑意。
华音把怀中同样激动的儿子也放了下来。
脚一沾地的裴璟,撒开小短腿腿就往爹爹的方向跑了过去。
裴季只好蹲下身子,把他抱了起来,点了点他的鼻尖:“你这小机灵鬼,娘亲都没认出爹爹,你倒是认出来了。”
三岁的小璟儿神气的抬起下巴,道:“因为爹爹交过璟儿分辨真脸和假脸!”
三岁的小璟儿在某些方面和裴季非常像。
就这一双眼睛,就好像是天赋异禀似的,小小年纪,几乎有着过目不忘的本事。
他能很容易就分辨出有没有易容。
现在偶尔也就只有童之的手艺能记骗得过他,但等他年纪再大一些,这些把戏肯定不能再难倒他。
华音缓缓走了过来,问他:“你是什么上的船?”
毕竟船就要靠岸,裴季并未把脸上的人/皮面具揭开。
他说:“每日皆有探子来与我说你们到何处了,也就知晓你们今日会到,便乘着小船而来,上了船。”
华音挖了他一眼:“你就是故意出现在我面前,看我能不能认出你是不是?”
裴季目光略有幽怨地看了她一眼:“与你做夫妻九年,也同床共枕了九年,竟不敌我与璟儿做了三年父子,璟儿不过一瞬就认出了我。”
“我一心只想赶紧见到你,又不盯着其他男人的脸瞧,你身上有没有那种杀气,我怎可能一瞬察觉到有端倪?”
这话,裴季很受用。
便是带着面具,嘴角也是微微动了动,显然心情很愉悦。
华音与他入了船舱中,与他说:“另外几个孩子随着童之在船尾巡逻,府中其他人,我也只留了一直用着的那几个,至于宫里的那位,给了一封信让我交付给你。”
皇帝知道裴季的计划。
或者说,若是裴季没有把假死的计划告知现在已经十八年岁的皇帝,恐怕皇帝会一直追查,坚信他没有死。
届时也会节外生枝,那还不如一开始就与皇帝说了这个计划。
一则是裴季对权势没有什么留恋。
二则,是因为自己树敌太多,为了自己,也为了妻儿平稳的生活,只能出此一策。
只有自己死了,或许先前那些仇人,起码会有七成不会再寻麻烦。
至于剩下的三成,估摸着会费尽心思寻到他的妻儿。
但便是如此,日子也绝对会比在金都的时候过的惬意。
裴季想离开金都,离开朝廷已然蓄谋已久。
所以杭州这处宅子,是裴季还未成为北镇抚司都指挥使前买的。
约莫二十年前从南诏把太子救回之后,年仅十六七岁的他得了第一笔赏时,以别人的名义,在这离金都千里之外的杭州所买的。
华音本以为二十年买的宅子,定然没什么看头,且老旧得很。
可到了宅子后,倏然眼前一亮。
这宅子不似金都裴府那般,为了让刺客不便隐藏,几乎没几棵树,也没有什么园景,也没什么人情味。
可这处宅子不同。
小桥流水,临湖水榭,绿柳垂丝。
庭院错落有致的山景,入目皆是奇花异草。
这是个好地方。
裴季抱着裴璟,看向身旁妻子满意的表情,眼里有了浅浅的笑意。
低声与她说:“当年的赏可不少,我几乎花费在了这宅子中,可喜欢。”
华音脸上的笑意说明了一切。
裴季让童之与乐云带着五个孩子去院中逛一逛,他则带着华音去了他们的主屋。
临湖而建,两面通透的门。
从正门而入,屋中外间也有一门,推开走出去便是水上廊台。
可即便如此美景,华音也没有空闲去观赏。
夫妻二人约莫数月未见,小别胜过新婚,犹如久逢甘霖。
也犹如**。
一入屋中记,房门关上,华音便蓦然被裴季抱起抵在门扉之上。
相对的目光似有藕丝,丝丝粘连。
华音一笑,把他脸上的人/皮揭去,望着他那张丝毫没有被岁月蚕食的俊颜,反倒因岁月而多了成熟的魅力。
华音爱极了这一张百看不厌的脸。
眉眼弯弯,笑吟吟的说:“你怎就这么会长?这每一点都长在了我的心头上,让我越看越爱。”
说着,在他的额头,眼睛,鼻子,嘴唇,下巴都一啄。
裴季在她的撩/拨之下,望着她的目光渐沉,便是嗓音也喑哑:“难不成只有这一张脸长在了你的心头上,身上的其他地方呢?”
他的话,怪让人意味深长的。
华音抿唇一笑,附到他的耳边,红唇一张一合,指尖更是在他肩胛骨的位置有意无意地轻抚。
她像个勾人深陷的妖精。
裴季黑眸微眯,在她离开耳畔望向自己之际,他蓦然攫住她红艳的唇,一解这数月来的想念。
华音双臂逐渐攀着他的肩膀,回/应他的思念,回应着他对她九年如一日的感情。
微敞的门扉外,有清风从湖面掠过,吹得薄薄的门幔摇荡。
素色的纱幔,隐隐约约似乎能看得见有两人的身影缠得好似一个人。
好一副的春色盎然,情意绵绵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