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泽野在酒店的健身房运动了近一小时,出来,还不到七点。出了一身汗,周身轻松神清气爽。
回到套房,冲凉换了衣服,再次出门。凌晨时,他突然收到了闵若的短信,约他见个面。从看完cd的那一刻他便知道这一刻会来,他也想当面问问,这个狠心的女人为何隔了这么久才将cd交给他。如果早些到来,他们父女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云隙光
明泽野来到了闵若定下的用餐地点,幽静的深巷,平层的建筑,门口种满了绣球花儿,正当季,各种颜色,竞相争艳。
明泽野站在门口,目光在那朵薄荷绿的花朵上停留良久,他忽然知道闵若为什么挑这里聚,百花斗艳,怜心独爱绣球。容颜至艳的人儿,行事雷厉风行,爱的花儿却是这般温柔。
回过神后,明泽野提步往里,在能够坐收云山风景的一张桌台旁寻到了闵若。
简略生疏地打了招呼,明泽野坐到了闵若对面,脸部线条因为紧绷趋于冷冽,气场矜高,一般人对上,不敢攫其锋芒。可闵若从来不怕他,静静地同他对峙半晌,忽而轻笑一声,带出些许莫名的意味。具体是什么,怕是连她自己都无法道明说清。
明泽野也不在乎她在笑什么,直白切题,"怜心留给希希的cd一直在你手中?为什么过了这么久才拿出来,你可知道....
也不知道哪个字挑动了闵若的神经,她突然眼染怒意,音量也被不甘催高,"知道,我什么都知道,可我凭什么让你好过?怜心不在了,希希为悲伤所苦,只有你,什么也没失去,再娶有子,仍然是北城那个为众人仰望的天之骄子…明泽野,你看过那张cd了吧,你扪心自问,你配得上怜心至死还在为你着想吗?"
话到这里,闵若的视线已经被泪雾模糊,她从桌上的纸盒抽了几张面纸,胡擦拭。
半晌后才再度开口,这时,情绪似缓和了些,音量也趋弱,"在怜心离开的第四年,我都填好快递单了,想着将cd寄给希希当生日礼物。没想到,看到了你的婚讯新闻…"
"我不可能忍得了,我撕碎了快递单,把这张cd翻来覆去的看了二十六遍,一遍一遍指着她的鼻子骂她识人不清,然后藏进了嫁妆箱的最底层。"
"明泽野,这些都是天意。你负了怜心,你活该经受眼下的这一切…….
明泽野看着偏执若狂的女人,一阵无言。闵若约莫是情绪耗尽了,声音越来越弱,直至停止。气氛从此陷落冷滞,良久后,明泽野才有动作,他慢条斯理地解开了系住袖口的钻石袖扣,露出那一截从不轻易示人的手腕,上面有两道至今深刻的伤痕。
映入闵若眼里,她不禁怔住。明泽野曾想过死,随着怜心去?怎么可能?
明泽野却是一笑,骄矜任性的模样,仿佛还是那个令陈怜心一见倾心亦正亦邪的少年,"闵若,我尝试过两次无限接近死亡,除了不舍和惦念,并没有传说中那么可怕。"
"可我若是死了,希希要怎么样生活?她会成为无父无母的孤儿,彻底失去依靠,崩溃程度会是当年的几倍。现在恼归恼恨归恨,她终是好好长大了。"
"你说是在乎怜心,但你真的知道她想要什么吗?"
"她想要的从来是明泽野幸福,她的女儿健康快乐的长大。我在尽力做,你呢?成为她不能安息的罪魁祸首。
明泽野觉得自己可能永远无法和眼前这个人和解,曾经有多惶然痛苦,现在就有多恼怒。
闵若无法接受他说的这一切,声音尖利,"你在诡辩,分明是你耐不住寂寞,才短短几年…."
明泽野看她这般,知晓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了,稍顿,最后道,"无论你信与不信,我明泽野这一生所有的偏爱和例外都给陈怜心了,爱和恨也是。"
"我不欠她什么。""如果真有下辈子,我不想再遇见她。"
如果没有遇见她,他会活得自我,肆意游戏人间,遇见谁失去谁不过是个过场,不像现在,无论走到哪里,心里都背负着不甘与痛楚。明明病了,还要费力佯装正常。
"再…….话毕,明泽野从长凳上站起,而后阔步离开。闵若静坐半晌,忽然崩溃,伏在桌面痛哭失声。
出了云隙光,明泽野去了趟陈怜心小时候住过的地方,老式的宅子,已经很旧日了,但内里光洁干净,约莫是希希时常过来打扫整理。明泽野来到陈怜心的房间,一切仍是他记忆中的模样。
他坐在床沿,落寞冷寂,大半个小时后,他锁门离开。屋内一切同他来前无异,连床单就被他点一点抚平,没有一丝褶皱。
唯有安置于枕头旁的小匣子中的日记本末页多了一排字,
怜心,我又撒谎了。如果真的有下辈子,我仍想早早的遇见你。花开一季,之于我,也是大幸福。
当天下午四点刚过,夏怀信和苏梦夏现身廷城国际机场。俊男美女,气质出挑,即便都是黑超遮面,也是引来了诸多目光。可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却不甚和谐,中间相隔一米。一拽一躲,蔓延了一路。好不容易上了飞机,坐定,苏梦夏就压低帽檐把自己的视线同外界隔绝开来。
夏怀信瞥了她一眼,"得了阿,我好吃好住招呼你这么久了,叫你陪我回趟港城还甩脸子,至于么?"
苏梦夏不理他。
夏怀信直接抬手,掀了她的帽子。
苏梦夏没了遮掩物,只能恨恨瞪着他,"你这人烦不烦?都说不想理你了!
夏怀信微一勾唇,尬笑,"可我想跟你说啊。"
…."苏梦夏气到险些心梗,缓了缓,骂道,"不要脸。"
夏怀信拿着她的帽子把玩,"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
这话一出,苏梦夏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更冷了。夏怀信这才住嘴,到底是有求于人,不好做得太过。
"别气了。"再开口,夏怀信已经正色,把帽子戴回到梦夏的小脑袋上,整理妥当,"就当帮哥一次,在这世上,如果你都不帮我,就没人会帮我了。"
不得不说,夏怀信太知道怎么安抚梦夏了。话音还未落全,姑娘的脸色就缓和了不少,但就这么跳过,又有些心有不甘,于是装模作样的骂了声,"肉麻!"
夏怀信见状,嘴角一点点上翘,"我说的可都是真话。"
至此,梦夏什么脾气都没了,她睨着夏怀信,不甚明白地说道,"那个杨青田就算来了,也未必肯卖那些地给你。廷城、还有相邻的几个城就没空地了,非得要万江那片?"
在她看来,夏怀信最近的举动有没事儿找事儿那味儿了。
夏怀信∶"你说的没错,但我已经答应了许老,只要有一丝机会,我就不会改地方。"许老挑了万江,自然是有他的道理。改了他处,多少会有遗憾。他既然答应了,就要做到极致不留任何遗憾。
"而且…….他和明芮希有了约定,在那里给她盖一栋别墅。她说及自己的要求时,一双杏眸似盈着星星,光影璀璨。这说明她是真的想,认真思量过。他是混,从来懒得操心,仍然想心爱的姑娘能够得偿所愿。
想到同明芮希相关,夏怀信不自觉深陷情绪,眸光轻滞。落到苏梦夏眼里,觉得新鲜极了。她故意使坏,抬起手掌,在夏怀信眼前上下挥动。
他凝神,只见熟悉的娇靥上满是戏谑之色,嘴上的调侃也没少,"哥,你竟然会发呆?想什么呢?希希大美人?"
夏怀信忽然轻笑,回以十分坦荡,"是阿!我答应了要在那里给她建一座别墅,什么风格她都想好了。"
这话出口时,夏怀信想要不及代价拿下万江那块地的想法越加的坚定,眉目清隽,目光却灿亮似星。任谁瞧见,都难免动容。
苏梦夏忽觉热血沸腾,短促而笃定的一声,"那就拿下!"
紧接着,撂出口号,"咱们兄妹齐心,别说金,银河都给它断了!必须给嫂子盖个大别墅……."
夏怀信哑然失笑之迹,她又是一句,"我也要!我的别墅要盖在希希那幢旁边。"
夏怀信说好。
两个人重归于好,两个小时的飞行时长,期间再未有争执。
夏怀信的母亲苏明月,港城顶级富豪苏裕明长女,即便结了婚,都是常驻港城主理家族事业。节假日,夫妻两人不是你飞就是我飞,说不累是假的,可多少年了,两个人从未就这事儿争执,感情始终蜜里调油。
"狗崽子,你怎么忽然来了?"日常工作到半夜的苏明月今天早早地收了电脑,准备回家陪父母吃个晚餐,也没专门知会任何人。回到家,竟然瞧见夏怀信和苏梦夏一左一右地依在老太太身旁,苏明谦坐在他们对面,一双逆天的大长腿懒散随意地查拉着,平日里的矜高优雅丁点寻不着。
她就知道,只要她家这狗惠子一来,家里的画风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益"姑姑…
苏明月这一声,引来了一室的目光,夏怀信和苏梦夏齐齐起身,几个阔步来到她身边,一左一右地抱住她的胳膊。
苏梦夏素来亲近姑姑,小脑袋挨在她的肩膀,爱娇地蹭了蹭,"好想你啊,姑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