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爱花原本是来要钱的,谁知道婆婆居然管她要账,她赶紧说肚子疼.
薛老婆子:“你这都三个月了,怎么肚子也不见大?”
宋爱花:“娘,我要去茅房。”她先跑了。
她就知道自己这个婆婆惯会装,跟娘家兄弟侄子装幸福,跟妯娌装生活好做人大方,跟儿子装疼儿子,就对媳妇最刻薄。
她咋不管老三要钱,明明是老三拿的钱,非要管自己要?
还不是摆婆婆款儿,欺负自己这个儿媳妇?
林苏叶怀孕婆婆就给她吃鸡蛋,自己怀孕就不给吃?
这不是偏心是什么?
宋爱花羡慕得很,倒是不敢对林苏叶干啥,她知道和林苏叶掐架没半点好处。
以前只要她和林苏叶掐架,公爹就骂老三,婆婆也骂她不长眼,大嫂更是骂她搅家精让她闭嘴。
老三都说一家子还想跟二哥沾光,让她让着点嫂子。
好像她欺负林苏叶就罪大恶极一样。
哼,还不是想巴结薛明翊花他钱?
她不稀罕!也不巴结他们受那个气!
当初林苏叶吃了家里的鸡蛋,她现在怀孕也得吃到,婆婆不给她就作。
回到家薛老三已经去上工,她就在家里冥思苦想怎么跟婆婆作才能吃到鸡蛋和细面。
*
某军区师部。
且说林婉晴从薛家屯离开,一路上先坐客车再换火车又倒汽车的,晃晃悠悠好几天才回到家里。
她又疲惫又屈辱,到家就病倒,把两个孩子吓得不轻,大儿子赶紧把军医请来给她看病。
陈军医给她检查一下,宽慰道:“没有大毛病,就是太疲惫,要多加休息,切勿悲伤过度。”
他们都以为她是因为胡成鑫去世悲伤过度导致身体虚弱,又听说老家亲娘病重,强拖着病体回家探亲,再匆忙赶回来照顾俩孩子,着实不容易。
陈军医叹了口气,“林同志,你是重情重义的人,舍不得胡主任大家都知道,只是你也该保重自己,毕竟还有两个孩子要照顾呢。”
林婉晴连声道谢,再三表示自己无事。
她嘴上说没事,可面色惨白,身形柔弱,就让人越发可怜同情。
待陈军医走后,她吃了药,宽慰俩孩子说自己没事,让哥哥赶紧带着妹妹去上学,她则把账本和家里一些钱拿出来装进挎包然后去师部办公大院儿。
她先去找薛明翊和秦建民,结果两人都不在,说是前几天就跟师长去总司令部开会,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她闻言就先去找王福顺参谋和一位冯政委。
王福顺当初是薛明翊、秦建民、胡成鑫几个升职后才一起和他组队的。王福顺比他们几个大,对他们都挺照顾。
冯政委则是薛明翊现任团政委,平时也是团部和师部两头跑,薛明翊不在家,他就又当爹又当妈。
林婉晴很容易就找到王福顺,拿手帕摁了摁眼角,“王参谋,这么多年谢谢你对老胡和我们一家的照顾。先前借你三十五块钱,老胡一直说还的,就是没那么宽裕。如今老胡……,我这钱也凑手,就先还……”
“弟妹,别别别……”王福顺忙摆手,一叠声地拒绝,他看林婉晴形容消瘦,病容明显,只一个劲儿地叮嘱她好好保重,别胡思乱想,“弟妹,这钱就算了,别再提。”
胡成鑫已经去世,他哪里还好意思要钱,之前胡成鑫生病的时候就说过要还钱,他果断拒绝,让老胡先管身体。
虽然他们看病都是部队花钱,可一个病人手上有点钱,就能额外买点补养品,哪怕什么都不干手里有钱心里也不慌,肯定对病情有好处的。
现在胡成鑫刚没林婉晴就来还钱,这钱不用说就是胡成鑫的抚恤金以及丧葬费什么的,他哪里好意思要啊。
林婉晴却眼圈红红的,声音又哑又低柔,“王参谋,我们知道你心善,可该怎么就怎么,我和老胡也是有原则的。”
她拿了三十五块钱一定要放在王福顺办公桌上。
王福顺急得赶紧把钱塞还给她,又觉得过意不去,把自己口袋翻个底朝天,还有十六块七毛几分钱,他也不管一股脑一起塞给林婉晴,“弟妹,你拿着,我没有多,你别太悲伤,好好过日子。”
林婉晴脸色都白了,“王参谋,你这是干什么,我真的还钱的啊!我不能让人家戳我脊梁骨说我借钱不还啊,你可不要害我啊。”
王福顺吓得赶紧表示没有的事儿,让她别多心。他总归是搞政工一类的工作,擅长做思想工作,就让林婉晴别再拉拉扯扯不好看,赶紧把钱收起来,又给林婉晴一通开导,让她一定要放宽心,千万不要有什么负担和压力。
他原本对林婉晴印象一般,并没有多了解,毕竟大老爷们也不可能了解战友家属,可这会儿他就觉得林婉晴又可怜又坚强,非常有原则。
林婉晴告辞王福顺又去找冯政委。
冯政委刚开完会出来,看到林婉晴就和她招呼一声,宽慰两句。
林婉晴便把钱拿出来还他。
冯政委没多想,他这会儿正好需要点钱,没想到林婉晴就过来还钱,下意识就要伸手去接。
林婉晴眼圈红红的,叹气道:“冯政委,你可一定要收下,别和王参谋似的。”她吸了吸鼻子,“我真的是来还钱的,谁知道王参谋不但不要,还硬塞给我一些,我……我哪里好意思啊。”
冯政委伸出来的手立刻抬起来挠了挠头,然后收回去揣裤兜里。
林婉晴就把王参谋和冯政委的钱都拿出来,递给他,“麻烦冯政委把王参谋的钱一起还给他。我真的不能要,我要是要,我成什么了。我真的是还钱的,我可不能被人说我借钱不还。”
冯政委忙退后一步,“弟妹,绝对没人这样说你,真的没有,你可千万放宽心。”
到了这个份儿上,他只好把身上所有的钱掏出来,总共也就九块出头儿,全都塞给林婉晴,“弟妹,千万别再提还钱的事儿,这账就算清了,我们跟老胡说好的,不要还的。”
说完他借口有事赶紧先走了。
林婉晴望着他急匆匆离去的背影,叹息,我真的是想还钱的,你们为什么要这样?我不能被林苏叶污蔑赖账不还。
她又去找另外几个人还钱,如此一番,最终没有一个要钱的,有的反补贴她十几块,有的实在不凑手就没给,只说旧账不要再提。
林婉晴想回家的时候恰好通讯员小沈过来,拿着几封信,她随口聊了两句问有没有薛团和秦团的信,她正好过去,可以给他们捎过去。
小沈笑道:“还真有薛团的。”
他拿出来晃了一下。
林婉晴顺手就拿过去,看了一眼,居然是城关公社!这一定是林苏叶写的,这是来告状的!!
那种被人扇耳光一样的屈辱感瞬间席卷而来,让她很是愤怒,脸都红了。
她死死地捏着信,就要揣进自己包里。
小沈看她表情,忙把信抽回去,笑道:“林宣传不好意思,这是薛团的信。”
林婉晴一怔:“我要过去,给他捎过去。”
小沈笑得很是礼貌,“薛团今儿不在,他叮嘱过我,他的信必须我亲自交到他手上,要是有一封漏掉或者假手于人,就要把我调到他团下的尖刀连去,您知道我是文化兵,可吃不了那个苦,不敢不听。”
就之前秦建民帮薛明翊拿过一封家信,回头薛明翊就过来威胁他,他哪里还敢啊。
林婉晴的脸一下子难看起来,尴尬得很,“那什么,我、我可不是想偷拿信,我就是顺手捎过去。”
小沈就告诉她薛团和秦团今儿不在。
林婉晴哦一声,就先走了。
一个通讯女兵过来,见状问道:“沈红波,干嘛呢?”
小沈笑道:“林干事找薛团,薛团不在。”
金丹撇嘴,“人家薛团一直躲着她,她干嘛总找薛团?”
以前胡主任还在,他和薛团、秦团、王参谋、冯政委几个关系好,她一个女人掺和一下也就算了,现在丈夫没了,她也不避嫌。人家王参谋、冯政委的家属都在这里,也没像她那样整天掺和男人的事儿。
她在通讯部门,对整个师部的八卦了若指掌,知道薛明翊和林婉晴相过亲,也撞见过胡成鑫和薛明翊解释,更明确听到薛明翊说不介意,而且还处处保持和林婉晴的距离,就怕战友误会什么。
之前胡成鑫生病,她来管薛团和秦团借钱,金丹也知道。
刚才林婉晴过来给王参谋几个人还钱,金丹也瞧在眼里,她是真佩服这个林婉晴,可真是太会了。
这会儿欠钱光明正大的不用还,人家还倒贴她一些,这不说,她还赚了一个自强、自尊哪怕用丈夫抚恤金也一定要还钱的好人形象。
啧啧,这人是真厉害。
这么瞅着薛团和秦团的钱也要黄哟。
过了几天一早薛明翊和秦建民几个人从大军区指挥中心乘直升机回转。
一下飞机他们先去师部指挥中心开会,午饭也是司务长带人送进去的,等他们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四点左右。
薛明翊刚出会议室就看到小沈笑得无比灿烂的娃娃脸,他大步走过去,“信?”
小沈嘿嘿一笑,从兜里掏出一封信献宝一样递给薛明翊,“薛团。”
薛明翊黑眸一亮,伸手拿过来,一眼就看出信封是林苏叶写的,还是加急的。
媳妇儿亲自写的信!他脸上的疲惫顿时一扫而空。
虽说是加急信他却并不担心,如果家里有急事她一定会打电话来的,电话再难接通,半小时也总能打通,总比几天的信要快。
秦建民喊他:“不说去洗澡吗?”
这一天闷在会议室里,好几个大烟枪烟熏火燎,他俩不抽烟的简直吃大亏,都被腌入味儿了。
薛明翊:“回头去。”
他大步往办公室去,一进门就从大腿侧袋摸出军刀弹开刀锋把信封口利索地划开,收起军刀就要把信瓤掏出来。
“薛团长?”门口传来轻柔的声音,是林婉晴。
薛明翊微微蹙眉,留恋地瞅了一眼信纸,很厚的一封呀,他有心先看信但是林婉晴站在门口又不好。
他只好把信瓤推回去,扣在桌面上,回头看向林婉晴:“林婉晴同志,有事?”
林婉晴用力咬着唇瓣,手里攒着她的小皮包,她早就把要说的话酝酿过很多遍,见薛明翊有些不耐,便道:“薛团,我前几天回了一趟老家。”
薛明翊蹙眉,没接茬,因为不知道对方什么意思,要说什么,所以不方便接话。
林婉晴见他不问,只好自己继续说下去,“那个……我娘病重,我回去看看。妹妹陪我顺便去了薛家屯,见了苏叶妹妹……”她顿了顿,抬眼看着薛明翊。
薛明翊原本不知道她想干什么,想离开办公室结束这次无意义谈话,听对方说自己媳妇儿,他黑眸眯了眯,她去找媳妇儿说话?
薛明翊看过媳妇儿的政审资料,自然知道她和林婉晴、林婉丽这些人的关系。
林婉晴以前从来没见过林苏叶,更没提过,为什么突然去薛家屯找她说话?
薛明翊直觉有问题,便示意她坐下说。
门口那里一张很旧的茶几,一米半长,一圈很旧的原木椅子,个个敦实。
林婉晴小步挪过去,缓缓坐下。
薛明翊却没过去坐,顺手拿起电话拨打内线叫个勤务兵过来。
小沈兴冲冲跑过来,“薛团,有事吩咐我吧。”
薛明翊示意他帮忙倒水,再把办公室收拾一下,他不在的时候办公室锁着,闲人莫入,这会儿刚回来就得收拾一下。
他找个人来作陪,就不会是孤男寡女独处一室,免得有什么误会。
茶几那边距离过近,薛明翊依然靠在办公桌这边,示意林婉晴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