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三丫听到了敲门声,知道有人来了,本以为是周围邻居,当察觉到厨房门口有人,下意识抬头望去,认出来是杨昌雨,她面色变了变。她在茶楼中多年,很有几分急智,当即扯出了一抹笑:“当初我跟陈伯母学过做饭,世林哥想娘了就回来找我。是谁带你来的?”
听着这荒唐的理由,杨昌雨只想冷笑,她漠然道:“我去过茶楼了。”
卢三丫垂下眼眸:“我是茶楼中的老人,很会招待客人,他们嫉妒我,都在背后说我坏话。看你这脸色……他们又编排我什么了?”
杨昌雨怒从心头起,转身就往正屋跑,期间碰上了前来阻止她的陈世林,她伸手将男人推了一把,直接挤进来屋中。
只有一间屋子,里面就一张床,简陋的屏风上还有男女各自一件衣衫,杨昌雨看着这般情形,只觉眼睛刺痛,回过头来怒瞪着跟进来的陈世林:“你在外头有个家,难怪回去后冷待我……”她嫁给陈世林自认是下嫁,毕竟,她住在学堂隔壁,想要嫁一个童生还是很容易的,这里面比陈世林家境好的比比皆是,当初杨母给她找的那些人选,哪个不比他好?
她放弃了那么多家境好的,独独选了他。一来是他家境不好,可以让母亲的盘算落空。二来,也是他家境不好,纳不了妾,也没可能出去拈花惹草。
她甘愿陪他过苦日子,要的就是他的一心一意,结果呢,苦日子没落下,他的一心一意却是冲着别人的。
两人在这里做夫妻,已经有半年,也就是说,杨昌雨在乡下被恶婆婆刁难的时候,他搂着另一个女人暖被窝。
陈世林一脸无奈:“你听我解释。”
杨昌雨怒火冲天:“难道你也要说是想娘了才来找她的?你找她喝奶吗?”
这话实在太难听,陈世林上前一步,狠狠一巴掌甩了过去。
杨昌雨脸颊上疼痛传来,但更痛的是心里,她捂着脸瞪着眼前男人:“陈世林,我瞎了眼才会嫁给你。”
陈世林在外头与卢三丫住在一起,纯属无奈之举。他并不是好色之人,或者说,他不愿意在女色上毁自己名声,但他手头拮据,在外头都不敢与人深交,就怕人约他一起喝酒。一个男人处处小心,他实在憋屈,有一次他拗不过友人相邀,得参加一个诗会,主要是诗会上有位特别有名的夫子,如果被他收为弟子,考中秀才不过是早晚的事。
他动了心,但参加诗会得花银子,也不是请客,就是全部参加的人最后平摊茶钱。约好的那地方价钱不算贵,饶是如此他也拿不出来,
其实他可以问别人借,但这有点打肿脸充胖子,他若是拿了银子参加诗会,别人私底下还不知道要怎么议论他呢。最后,他想到了卢三丫。
卢三丫是村里的姑娘,对他情根深重,又处处为他打算,绝对不会把这些事情往外讲。
他盘算得好,可卢三丫扣扣搜搜,或者说,她攒点银子不容易,不愿意白花在他身上。给银子可以,但得和她住在一起,像夫妻那样。
卢三丫的原话是:她不能和他做真正的夫妻,做一段日子的假夫妻,便算是圆了梦。
这样的深情厚谊,陈世林说不感动是假话。加上他迫切需要银子,便半推半就搬到了这里。
他到底还是顾忌杨家,或者说,他顾忌着大舅子。便特意选了靠近内城的偏僻小院,这地方离杨家现在住的院子马车都得半个时辰,离柳家也不近。且附近认识他的几乎没有,他平时又早出晚归,一直都没人发现。
可还是被杨昌雨找了来。
陈世林看着面前满脸悲愤的女子,动手后便后悔了:“昌雨,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我的妻子。”
杨昌雨看似恼怒非常,实则来的路上她对此已经有了心里准备,怒气很快便散了。此刻她对他特别失望,但她又明白,自己已经嫁给了他,如果不管不顾和离再嫁,且不说陈世林丢不起这个人绝不会答应,她哪怕顺利离开,二嫁也选不到什么好人家。
也就是说,她与面前的男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夫妻感情得维持着。
她没有冲着男人撒泼,当看到卢三丫不放心追到了门口时,她猛地扑过去,尖利的指甲朝着她脸上招呼:“你个狐狸精,我毁了你的脸,看你还怎么勾引人……”
卢三丫这些年在茶楼之中,也遇上过不少不讲道理或是想要欺负她的客人,她身形机灵地散开:“嫂嫂,有话好好说。”
陈世林忙上前去拉架,等将二人彻底分开。他已经满头满脸的汗,正想喘一口气呢,猛然发觉不对,侧头往大门一瞧,直接拿出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不少的人。
“让我瞧瞧,那就是他媳妇吗?长得也不差啊,除了黑了点,比这个好看多了。”
“听说他本来的媳妇是城里的姑娘,他同住的这位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呀,那也忒不要脸了。读书费银,肯定是青梅竹马的这位供不起他,他才去找了富贵人家的姑娘,娶进来又不好好对待,拿了银子和青梅竹马在外头逍遥,可怜了他那原配,贴了银子还没能得他真心,现在还要被他打!呸!还读书人呢,真不是东西!”
……
陈世林听着这些,觉得头都炸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
这些人纯粹是胡编乱造,杨昌雨何时拿银子给他了?
还说他拿原配的银子养着青梅竹马,如今这情形分明是反过来的,青梅竹马拿银子养着他才对!
当然,身为男人无论被谁养,都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他不好分辨,上前关门:“没什么好看的,大家都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