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叹口气:“他不想耽搁你的生意,不让我说。”
吴宝林根本就不信这话,明明父亲让关氏来告诉过他此事……现在看来,应该是瞒着这母子二人的。既然需要到了瞒着的地步,那贾家母子肯定有问题。
“药喝了没用,可以换个大夫啊。”
“换了的。”贾母一脸无奈:“前后换了三个大夫,这条街上都看遍了。一点好转都没有,本来我也想这两天亲自去郊外跟你说一声,无论有多忙,你都该回来陪陪你爹。万一……”
吴宝林心头一慌:“不会有万一。”
贾母幽幽叹了口气。
吴宝林听了,顿时怒火冲天:“我爹就是闹肚子而已,你少摆出一副他活不成了的丧气模样。”
贾母泪眼汪汪,转身就走:“我就知道,在这个家里,我做什么都是错,永远是多余的,既然如此,你自己照顾吧!我忙生意去!”
吴宝林没有阻拦,也不打算说软话。他立刻去请了一位大夫过来,重新配了药。
可没有用!
药喝下去,吴鹏生病情没有丝毫好转的迹象,整个人昏昏欲睡,似乎还更严重了。
傍晚,他清醒过来,将儿子叫到身边,从枕头旁的暗格里掏出一个匣子:“收好!”
吴宝林眼圈顿时就红了。
在父亲娶了后娘之后,他确实有担忧过家里的财物落到别人手里,尤其这攒下来的银子里还有他都一份功劳。若是全部送给了别人,他说什么也不甘心。
此刻将这匣子捧到手里,看着里面大小面额的银票和银子,他心头沉甸甸的:“爹,我现在不想要,你先帮我保管。”
“收着吧。”吴鹏生看了一眼门外:“他们母子就想要这东西。我……对不起你娘……”
吴宝林眼皮一跳,母亲病逝,舅舅上门跟父亲商谈之后才肯让办丧事。他怀疑母亲的死有异,也私底下问过,没发现任何疑点。可此刻听了父亲的话,他却不大确定了。
“我娘她到底是怎么死的?”
吴鹏生摆了摆手:“当时我们都在,她就是病死的。”自己病成这样,兴许熬不过去。人都要死了,好歹留下一个清名,别死了还被人骂。
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最好一辈子也不要翻出来。尤其……若让儿子知道贾母害死了他娘,肯定要与贾家父子不死不休,也会怨上他。
普通人过普通的日子就行,没必要背负那些沉重的人命债。
吴宝林心头特别难受:“爹,您一定要好起来。”
吴鹏生能感觉得到自己越来越乏力,摆了摆手:“将东西收好……”
恰在此时,门被人推开,贾母走了进来,一脸的严肃:“宝林,那里面是什么?”
吴宝林下意识将匣子抱紧,他不想收着这东西,是怕父亲将这样重要的东西交付之后会离去,并非他不想要。
“这是爹给我的。”
贾母看向床上的人:“他爹,我跟着你也好几年了,你……当真一点都不念旧情,什么都不给我留?”
吴鹏生侧头看她:“留了,你呀,就是性子太急,过来我慢慢跟你说。”
贾母半信半疑,缓步上前。
与此同时,吴宝林接受到父亲的暗示的眼神,飞快起身往外走。
贾母回过神刚想喊人,人已经消失在门口。她心头不悦:“他爹,你想说什么?”
“我就是觉得……人一辈子果然不能做坏事,老天爷都看着呢,做了不好的事都会遭报应。”吴鹏生侧头看她:“我此生,对不起宝林的娘,对不起你。不得好死是应该的。”
贾母垂下眼眸:“他爹,你病得这样重,方才大夫离开的时候说,你随时可能醒不过来。咱们到了这把年纪,活的是儿孙。攒下的银子也是给他们的,我知道你这些年存了不少,你告诉我放在了哪里?”
吴鹏生深深看她,忽然笑了。
贾母恼羞成怒:“你倒是说啊!”
“你别急,我且死不了。”吴鹏生翻了个身,闭上眼。
贾母恨不能捶死他。
这些日子她没少暗地里找寻,除了一点碎银子之外,什么都没发现。而那点散碎她压根没敢动,就怕打草惊蛇。
她很怀疑方才吴宝林抱走的就是这些年来的积蓄,心里正想着要不要找个机会将匣子扒拉出来查看一下,就听到外面传来了争执声。
“给我撒手,这些是我吴家的东西,与你无关。你若敢碰,我就剁了你的爪子。”
这是吴宝林的声音,里面满满都是愤怒和威胁。
而在这个家里,能让吴宝林这么说话的,也只有贾大林。
贾母面色微变,急忙奔到门口,果然就看到自家儿子手中抓着一把银票。而他对面,吴宝林目眦欲裂,一双眼睛恨得似乎要吃人。
看到银票,贾母眼睛一亮,回头恶狠狠瞪了一眼床上的人,再顾不得跟他纠缠,飞快跑到了院子里,伸手就去接儿子手中的东西:“大林,这有多少?”
贾大林紧紧拽着手中银票,避开了母亲伸过来的手:“娘,之前你还说吴叔对你情深义重,不会什么都不给你留。你看看,这匣子里银票分明就是吴家全部的家当!”
他方才躲在暗处,看到吴宝林捧着匣子出来时,灵机一动突然冲了出来。
吴宝林毫无防备,这才被撞了个正着。匣子落地的同时,里面的东西也散落了一地。
贾母看着那些银票,再次伸手去拿,却再次拿了个空。
而吴宝林也伸手来抢。
贾大林往后退了几步:“我可以还给你,但这些银票不能你一个人收了,我们得好好分一分!”
“做你的春秋大梦。”吴宝林破口大骂:“这是我们父子俩辛辛苦苦攒的银子,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要分给你?”
“我娘照顾了你娘一年多,难道是白干的?”贾大林并不怕他:“你去外头打听一下,请一个照顾瘫子的人每月要发多少工钱,我娘任劳任怨,但凡你娘溺在床上,无论早上也好,晚上也罢,哪怕是在吃饭也丢下手里的碗帮她收拾。这是我娘秉性善良,有些耐心是花银子都买不到的。你若一点不分,咱们就去外头找人评理。”
话音未落,他抬步就往外走。
人手里抓着银票呢,吴宝林怎么可能放他走?
吴家也不可能真的找人来评理,都说财不漏白,家里有这些银子是不能让人知道的。否则,光是打发那些上门借银子的穷亲戚就要费不少心思,还会得罪人。
吴宝林下意识去追。
贾大林也并不是真的想和他分银子,而是想昧下手头的银票,刚才他看的真,这些已经是匣子里的大半部分,只要能保住了手头的,他就已经很满足。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他眼神一狠,转身一脚狠踹了过去。
吴宝林盯着的是银票,不防他突然转身,肚子被踹个正着,当即痛得满头冷汗,蹲在地上爬不起身。
在私底下给人下药,跟当面踹人可完全不同。前者做的得隐秘一些不会有人发现,可后者若是苦主计较,怕是不好脱身。她恼恨儿子的冲动,口中关切地问:“没事吧?”
一边问,一边上前扶人。
吴宝林痛得厉害,眼看银票追不回,心中焦灼之余,又烦躁得很。下意识推开了贾母的手。
贾母被推得往后摔倒,顿时面色大变,扶着脚哎呦哎呦直叫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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