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通去上值了,周蕙娘也不在,府中极为清净。傅知宁回到寝房第一件事,便是将溅血的衣裳换下,交代丫鬟偷偷去洗,又叫婆子给自己熬安神汤。
一碗热腾腾的安神汤下肚,傅知宁心下稍定,很快便开始犯困,倚着软榻眼皮越来越重。
大约是今日见了百里溪,她刚睡着,便做了关于他的梦。
是她十二岁那年,百里溪已经进宫两年,从浣衣局调到了内狱。
她悄悄从父母身边溜走,独自一人沿着空旷的宫道一直往前走,迎面而来的风夹杂霜雪,打得她几乎睁不开眼睛。
她小心避开宫人和巡逻的禁军,用小小的脚丈量皇宫每一寸土地,终于找到了传说中的内狱。
太暗了,还泛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气息,小小的她不知那是经年累月留下的血腥气,只是忍着反胃一步步往里走。
然后,她便听到了百里溪的声音。
两年未见,他说话的速度慢了许多,声音也添了一丝莫辨的阴鸷,她却还是瞬间听了出来,当即笑着冲过拐角:“清河哥哥……”
话音未落,一颗人头轱辘轱辘转到她脚边,黑白分明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她,隐隐还在转动。她脑子空白一瞬,再抬起头,便对上了一双冷漠阴沉的眼眸,他本该拿笔的手上,如今正拿着染血的刀,而她脚下人头的主人,此刻就倒在他的身前。
“不要!”
傅知宁惊醒,猛地坐起身后许久都没平复呼吸。
一旁昏昏欲睡的丫鬟连忙上前:“小姐,您做噩梦了?”
傅知宁怔怔抬头,对上丫鬟的视线后略微冷静了些。如徐如意所说,她胆子不算小,今日看到了shā • rén的场景,也只是害怕片刻,可唯独梦中这个场景,每次想起都要心悸许久,看到百里溪也会紧张发颤,这么多年了都没有改善。
……不过是梦而已,都已经过去了。她长舒一口气,很快便恢复了镇定:“什么时辰了?”
“回小姐的话,酉时了。”
傅知宁顿了顿:“晚膳时候了。”
“小姐莫急,今晚老爷和夫人都去东湖赴宴了,您不必去厅中用膳。”丫鬟温和道。
傅知宁不解:“为何突然去了东湖?”
“小姐您忘啦,今日寒梅节呀,每年这个时候,李家都会在东湖设宴的。”
傅知宁一愣,这才隐隐想起晌午徐如意似乎也提起过,今日是寒梅节。
寒梅节,腊月十五……她险些将此事忘了。
傅知宁打起精神:“早些用膳吧,再叫厨房烧些热水,我用完膳便沐浴。”
“这么早?今日难得热闹,小姐不打算同徐小姐一起出去走走吗?”丫鬟忙问。
傅知宁微微摇头:“今日不行。”
长辈都不在,家中又没什么事绊着,丫鬟不知为何不行,但还是低着头照做了。
夜色渐渐深了,整个京都城都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