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铮已经在山顶待了很久了,久到山顶的风把他身体吹冷,胸腔中似乎也有寒风灌进。
他怔然地看着沈宁消失的地方,神情是迷茫而空白的。
绑匪在沈宁跳下悬崖时悄悄逃走了,理智稍稍回到脑中之后,谢铮便发现了这个事实。
但他没有去追那群绑匪,等他找到沈宁之后,他会一个个把他们抓回来。
苏染染身体太弱,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而谢铮甚至没有分给她多一个眼神。
为什么是沈宁,不是苏染染呢。
谢铮心中第一次产生了这样恶毒的想法,消失的人不应该是沈宁。
他明明想选择的人是沈宁,为什么竟然会演变成这样。
一辆车的的疾驰的声音停在了山顶,从车上跌跌撞撞跑下来一个男人,男人深色的衣服上的血迹不显眼,但额头上的白色纱布明显。
“宁宁。”傅延礼大声喊道。
他也是一个人来的,没有带任何保镖,没有报警。
他现在的身家独自出现在这里是很危险的一件事,谢铮亦是,但当他们做出这个决定时,什么都顾不上了。
傅延礼朝周围快速打量过,只是这里一眼望去没有能藏人的地方,而且除了谢铮和一辆车,以及不远处的苏染染……
傅延礼看到了倒在地上的苏染染,他朝苏染染奔去:“染染。”
苏染染幽幽转醒,看到傅延礼的一瞬间,眼泪跟着流了下来:“延礼,你来了。”
她哭得伤心,扑在傅延礼怀中,眼泪流了个痛痛快快。
苏染染浑身好冷,她刚才意识消失前一秒,她看向谢铮,而谢铮没有给她一个眼神。
谢铮真的变了,他再也不关心她了。
苏染染很难过,但是沈宁死了,再也没有人跟她抢东西了,她在以后的日子会把属于自己的东西拿回来。
苏染染趴在傅延礼怀中,目光掠过悬崖边,心中无不欣喜的想着,谢哥哥最终还是选择的我,沈宁,你怎么比得上我呢?
傅延礼已经把苏染染从怀中推开,他目光再次粗扫了下四周,急切问道:“沈宁呢?”
苏染染目光微微慌乱,她在此刻并不是很愿意回答傅延礼的内容,转而言其他,捂住自己的头,一脸的娇弱:“我的头好晕。”
而谢铮冷冷的声音传来:“她跳下去了。”
傅延礼怔住,手臂僵硬,他站起身。
苏染染没有力气,又跪坐在地上,她眼中含泪地看着两个男人,可惜现在再没有人来关心她了。
傅延礼目光紧盯着谢铮,五指在无知觉中渐渐握紧:“你说什么?”
谢铮与他对视,毫不示弱,眼中的冷冽浸人:“你为什么现在才来?”
绑匪说的要等人,五千万只够赎回一个人。
傅延礼是另外一个人,一个迟到的人。
傅延礼额上纱布蒙住的地方似乎又渗出了血,他声音中含了压抑的怒气,以及眼眸深处藏不住的惊慌:“沈宁呢?”
就在这时,大车辆行驶刹车的声音在近处响起,几个身着橙色制服的男人走了下来,直直地来到谢铮面前:“先生,请问人是从哪里掉下去的?”
谢铮拧眉,朝前走了几步,来到悬崖边上。
救援队队长看到这一幕都不免提心吊胆,他当然认出了谢铮,谢铮太有名气,只是执行任务时,他们只关心任务。
而此时谢铮的步履沉重,背影沉寂,仿佛下一瞬就要跳下去,救援队队长心都提到了嗓子口。
谢铮站在沈宁刚才停留过的地方,往下望去,是不见底的雾气缭绕,他声音冷寂,语气没有丝毫起伏:“从这里。”
然后他往后退了一步,他现在不能出事,他还没有抓住那几个绑匪,还没有救回沈宁。
救援队在确定了掉落位置后,已经准备展开援救,但这深不见底的悬崖,生还的几率几近于无。
队长却不敢开口,这项任务是由他的上司直接越级交给他了,其中的含义不言而喻。
傅延礼已经愣住,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悬崖,然后大步朝谢铮走去,手抓住谢铮的衣领,逼问道:“谁掉下去了?”
男人的脸色凶狠,眼中充斥着愤怒。
但谢铮一眼就看穿了他伪装的恐惧,谢铮心中也没有丝毫快慰,他说:“沈宁。”
轰——
仿佛有惊雷在傅延礼脑中炸开,他脑中良久一片空白,对于谢铮这短短两个字竟然有些反应不过来。
最坏最坏的猜想成真。
但沈宁怎么可能掉下了悬崖?
“我不信。”傅延礼抓紧了谢铮的衣领,手竟然在颤抖,“染染还在这里,沈宁怎么可能……”
谢铮没有说话,他掰开了傅延礼的手,目光冷得能结冰,他没有回答傅延礼的话,只是走到了救援队长身边,说:“我要下去。”
救援队长拒绝道:“先生,这是我们的工作。”
“我要下去。”谢铮重复道,他声音冷静,但行为却如同一个疯子。
想起接到这个救援任务时领导的话,队长点头,叮嘱道:“下面比较危险,请务必小心。”
傅延礼也跟了上来:“我也要下去!”
“我的恋人。”傅延礼顿了下,声音沙哑的有些异样,“她在下面,我要去找她。”
听到傅延礼称呼沈宁为恋人,谢铮也没有太大的反应了,只是听见了而已。
他身影冷寂,除了看见傅延礼一瞬间的些许情绪波动,质问他为什么来迟了,而后便仿若一个空荡荡的壳子。
谢铮无法责怪任何人,最错的人只有他自己。
如果沈宁还能听到他的道歉,无论沈宁做出怎样的决定,他都会接受。
如果沈宁还在……
不,没有如果!
沈宁不能死。
山崖底下是一片嶙峋的石头,抬眼望去,不远处种着树,已经树下湿润的泥土。
悬崖太高,谢铮仰头望去,只看见一片迷蒙。
沈宁站在悬崖边上时会不会害怕,她其实也是一个胆小的人,拍《消失》时,他和沈宁在夜晚出去摘玫瑰,沈宁是有些怕黑的。
她没有苏染染那样柔弱,可她是一个女孩子。
听到他选择苏染染时,沈宁是怎样想的。
谢铮喉咙哽住了,他不能再想了,他会崩溃。
山崖底下的路很难走,救援队员还有想来帮助谢铮的,却被谢铮冷冷拒绝。他是来寻找沈宁的,不是来添麻烦的。
山崖下地势并不平坦,谢铮走过每一处,心如刀割。
沈宁有没有从这里走过?沈宁现在是在何处等待他?
每一次想起都宛如一次对精神的凌迟,但谢铮自虐一般,逼着自己去想,他试图用这样残忍笨拙的手段去体验沈宁的痛苦。
是到了怎样的绝境沈宁才会选择自己跳下悬崖结束自己的生命,才会对他说,这次是我不要你了。
难道沈宁以前以为,是他不要她吗?
也对,是他太犹豫太懦弱,分明可以早点告诉沈宁,他是喜欢她的。
为什么要考虑这么久,为什么不及时给沈宁一个答案,为什么在沈宁走了之后不用尽全部力气去找她,为什么会选择苏染染。
他这样的人,不配得到沈宁的爱意。
谢铮走过一处,忽然看见了石头上的血迹。
身体僵住,脚步移动不了分毫,喉咙里发出低哑而怪异的声音,他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那片血迹依然存在,有些干涸了,已经变得深红。
谢铮握紧了拳头,喉结滚动,终于能发出声音。
他似乎已经走得很远了,只有远处有一个救援员。
最好的方法是走过去,叫那人过来,可是他的脚步似乎被牢牢钉住,只能用沙哑的声音喊着。
救援员终于听到了谢铮的声音,过来看到这片血迹,脸色亦是一变,拿起对讲机联系其他人。
救援员把这块石头带走去做DNA比对。
血迹太多,几乎不可能生还,而且……这么高的悬崖。
这是在场的救援员都知道的,但无人敢说出口。
在悬崖底下的还有另外两个人,一人是S市商界抬手可翻云覆雨的大人物傅延礼,一人是娱乐圈中粉丝最多的影帝,更何况谢铮的家庭身份,深不可测。
傅延礼眼中已经有些红血丝,额上的白纱布渗出了一些血色,他声音嘶哑:“沈宁一定还活着,这里没有……尸体。”
而谢铮已经走开,地上的血迹并没有沿着一条的痕迹,他漫无目的地寻找着。
正如傅延礼说的,没有尸体,沈宁一定还活着。
……
只是近十个小时后,救援队长声音沉痛地对他们说:“所里以最快的速度比对了DNA,这些血迹是沈宁的。”
队长斟酌着用词:“根据地上的血迹来看,生还的可能性几近于无。”
“没有尸体。”谢铮开口道,他唇有些干,脸色也苍白,向来整洁的衣服上沾染上了灰尘,平时高不可攀的一个人,此时看上去,竟有了一两分可怜。
傅延礼抿紧了唇,没有说话,但他的行动是完全赞成谢铮的语言。
这一幕滑稽可笑,在悬崖上针锋相对,即将打起来的两个男人此刻的想法却不谋而合。
尽管这在救援队长眼中看上去不过是虚妄。
他们在崖底找了整整一天,谢铮仅喝了半杯水,什么东西也未吃,傅延礼也好不到哪里去。
潘博来到时便看到孤寂立在远处的谢铮,他似乎瘦了一些,穿着一件单薄的衣服,看上去空荡荡的。
在那一瞬间,潘博心中猛然一疼,谢铮是他带了八年的艺人,虽然谢铮待人冷漠,但他的人格魅力很强,在娱乐圈中是独一人。
更何况,最近的谢铮开始有人的烟火气。
明明一切都在变好,怎么会变成这样……
潘博走近,直到离谢铮一米多远时,停下:“阿铮。”
两秒后,谢铮才转过头来,像是有些迟钝,看见是他,谢铮声音也轻:“你来了。”
潘博这才发现谢铮眼中已经布满了红血丝,声音也沙哑,潘博更加心疼:“阿铮,你站在这里冷不冷?跟我回去吧。”
谢铮却没有任何行动,他眯着眼,看了一眼远方:“我在等沈宁。”
潘博来这里也听说了一些事情,但现在的谢铮情绪明显不对劲,潘博说:“我们回去等吧,沈宁很喜欢你,她会主动来找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