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偏过头,靠着萧决心口,眼皮耷拉下来,似乎有些困倦。手指还揪着他衣领,含糊说:“困了。”
萧决嗯了声,替她穿好衣裳,放她躺下,替她盖好被子,又嘱咐她们好生照顾人,不许有半点闪失。
十五还在门外候着,他离得不远,方才那些动静听了个七七八八,此刻有些尴尬。
萧决面色如常,叮嘱他明日一早去找医女和太医。
十五应下,萧决回到自己寝殿。在紫檀木长桌旁坐下,高背椅扶住他松懈的身躯,全部重量仿若坠做一团,被高背雕花椅兜住。
紫檀木长桌一侧镂空下沉,嵌了块圆玉,萧决抬手按住太阳穴,手肘撑在暖玉上,忽地眼前跳过一幕。
微晃的,柔软的,如水一般,正如眼前这暖玉。
他太阳穴突突不停,心跳跟着飞快颤^动。萧决猛地起身,气息不稳,扶了扶身侧的博古架,这才堪堪站定。
再往前走了几步,从上了锁的柜中找到安神香,自己点上。
紫铜瑞兽香炉拢住袅袅烟雾,慢慢地让它们往上出去,最后飘散在房间各处。
萧决撑在红木香炉架上,吞咽声很轻。
其实仔细回想,一切都是从遇见嫣嫣开始。他的病似乎就是从那之后,逐渐压制不住。
萧决脑中闪过些念头,随即被自己否决。他其实也随了淳安帝的性子,有些多疑。
但不该怀疑她。
那是一场意外,也算美丽的意外。
萧决踱步至床侧金钩下,心想,其实有她没她都一样,他的病迟早会发作。但有她还是更好些,好歹……好歹让他知道,原来有些事,能令人如此神魂颠倒。
或许这是上天对他的恩赐,将嫣嫣特意送至他身旁。
萧决倚着床栏坐下,视线忽地掠过自己衣服下摆,陡然一睁。
紫色锦袍上,有一处不甚明显的水渍。
他忽然明白什么。
第二日,十五一大早就去了太医院,将太医院的院判都请了过来,又请来医女。
陈嫣还未睡醒,医女们在她的偏殿外候着。萧决看了眼,回身看向几位老太医。
他将事情隐去头尾,向他们询问这种情况该当如何。老太医们凝神思考,片刻后面面相觑,皆是摇头。
“回殿下话,老臣等并未听说过还有这等病症。只是女子身怀六甲时,那处疼痛倒是有的,对房事的欲^望也可能会上升,兴许并无大碍。”
萧决垂眸沉思,又问了些事,这才让他们等着。
偏殿的门打开,说明陈嫣醒了。
她昨晚睡得可沉,一觉醒来还有些茫然,看见门外许多陌生人,更是撇嘴。不过她自己说的话,自己也明白,生病了就应该看大夫。
她只能祈求,千万不要再喝苦药。
待她们替她梳洗打扮好,医女们依次进来,说明来意,奉萧决之命替她看诊。陈嫣虽有些不情愿,还是伸出手让她们看。
医女们围着陈嫣看了许久,又将人遣出去,看了看她心口的情况。
最后也与太医们得出一致结论,兴许是因怀孕所引起的变化,这些变化都有记载,并不算很离奇。
萧决得到答复,心下稍安,命十五送他们离开。
陈嫣黏黏糊糊地又缠着萧决,她也听懂了,反正说她这不是病,不用担心,但还是开了些药。她愁眉苦脸,不想喝药。
萧决安抚道:“不苦的,不用怕。”
陈嫣哦了声,抬起头来,勉强挤出一个笑,与他一道用朝食。
太子本就是宫中的名人,他的事早闹得众所周知,所有人都知道,太子与平南侯府的表小姐有什么,且如今那位平南侯府的表小姐就大摇大摆住在东宫。
对此,有人单纯地探听八卦。
“你们说,太子殿下怎么突然就开窍了?”
“谁知道呢?不过那位姑娘生得真好看,好似天仙,与太子殿下瞧着倒是相配。”
“配什么呀?她可是个傻子。”
……
也有人表露出隐约的不屑,总之沸沸扬扬,连钟贵妃宫里也无法幸免。
萧成俊从进宫到现在,已经听见这事三次,他冷笑了声,不屑道:“他与人苟且勾搭,闹得这么大,也不见父皇说什么。父皇可真是偏心。”
钟贵妃不悦地看了他一眼,道:“你这话可别出去说,你父皇对他的终生大事一直关心,如今终于心愿得成,自然不会说什么。何况这有什么?男未婚女未嫁,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萧成俊不满:“母妃,你怎么也帮着他!”
钟贵妃哼了声,说:“本宫不是帮着他,本宫是帮着你。听御前的人说,那日太子铁了心要娶她做正妃,你父皇龙颜不悦,十分不高兴。太子若是娶她做妻,她一个傻子,又没有强大母家,这不就是你的机会了?他最好是越钟情至深,如此一来,便越顶撞你父皇。不论是你父皇,还是天下朝臣,都怎么可能接受这样一个人做一国之母?你当抓住机会,俊儿。”
钟贵妃和萧成俊分析利弊,萧成俊面色稍霁,但仍有不安。
父皇从来看重萧决,他又是皇后嫡子,皇后母家势力强大,光凭这么一点事,就能扳倒萧决吗?
钟贵妃瞪他一眼,嗤笑道:“正因为他样样都好,才更要抓住他的错处,寻找机会。你既然今日进了宫,也去给你父皇请个安。你父皇如今和他们母子俩僵持,你去露露脸总没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