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双蕴当然不敢答应顾宝儿的请求,当即便让他们都移步到了双林苑,又将两人分开,把事情一五一十地了解了一遍,最后两边各自安抚了一下,让孟凭澜和顾宝儿都先回去休息,一切都等明天再说。
顾宝儿一个晚上都没睡好,一闭上眼,就是曾经做过的噩梦。在梦里,她和孟凭澜互相猜忌又互相吸引,彼此动了情却不自知,最后一个横剑自刎,一个生死不明。
最后一次惊喘着从噩梦中醒过来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躺在床上怔愣了片刻,她忽然感到脸庞上一阵湿意,伸手一摸,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泪流满面。
乱臣贼子。
她的父亲和兄长的确一直都是这样看待孟凭澜的,尤其是榆州之变后,孟凭澜以朝廷不作为任凭西戎侵犯为由,实际接管了榆州的军备,顾南漳和顾非灏更是认为,汝阳王狼子野心,想要觊觎这至高之位,日后必将成为朝廷的心腹大患,必须尽早消弭隐患。
事实也的确同他们想的差不多,没过几年,西戎再次进犯,天子病危,安王孟元昕监国,北仁伙同西戎一起叛乱剑指京城,安王想要求和,但孟凭澜却不听京城的命令,出兵平乱。他一路所向披靡,先是大败西戎,后又挥兵北上将北仁王打得抱头鼠窜,最后屯兵京师逼宫,逼死天子,篡位为帝。
然而,到了最后顾琋才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
孟凭澜才是真正的天命之子,先帝去世时孟凭澜还太年轻,根基全无,先帝为了保护他才将他远封汝阳,并留下了密旨,如果平嘉帝和继位的皇子能容得下孟凭澜,便让他在汝阳当一个安乐王爷,反之,则让他自己登基为帝。
密旨被分成两份,一份封存在长公主那里,一份则由定国公保存,孟凭澜称帝时,定国公在外远游不知归期,所以无法公之于众。
而顾家则因为和安王殿下的关系被卷入这场明争暗斗,又因为顾宝儿被强迫入宫更加恨上了孟凭澜,多次利用顾宝儿探听孟凭澜的行踪,最后酿成了大祸。
“顾琋,我一片赤诚待你,你却这样叛我!”
“陛下为什么还不把你打入冷宫?他是疯了吗!”
“顾琋,陛下如果真的去了,孟元昕回来登上这至高之位,接下来便是大宁重燃战火,外族入侵,你和顾家,便是大宁的千古罪人!”
……
无数声音在耳边盘旋,伤心欲绝的、嫉恨难忍的、疾言厉色的……
顾宝儿有些不明白,前一世明明她并没有这趟南下之行,也没有阴差阳错成为孟凭澜的侍妾,为什么孟凭澜会看上她并强迫她入宫呢?
而这一世,她和闺中密友郑蕙予约好了到邠州的亲友家为老太太祝寿,并探寻蒲草先生生平走过的一些名胜古迹,又怎么会突然出了事故,遭遇了山崩和山匪,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顾宝儿甩了甩头,把这些问题暂时先放在了一边。
现在最重要的,是她要回去。她不能被困在这王府里,她要赶紧回到京城,改变父亲和兄长对孟凭澜固有的偏见。前一世最后那惨烈的结局,她不想重现一遍了!
顾宝儿在床上翻来覆去,再也睡不着了。
紧接着的这一早上,云茗苑的气氛十分沉闷,秀珠和兰莘昨晚不见顾宝儿的身影,急得在府里到处寻找,后来才知道是出了事,回来后见顾宝儿这异常的模样也不敢多问,连向来八卦的秀珠也没了声,只是安静地埋头做事。
顾宝儿一直有些心不在焉,就连最喜欢的游记也没法让她安心下来,一直熬到时近午时,程双蕴来了。
下人们都退了出去,两人坐在书房里,彼此一时之间都不知道如何开口。
房间里十分静谧,侧边的墙上挂着顾宝儿刚刚画完没多久的画像,孟凭澜策马扬鞭、意气风发,那种俾睨天下的shén • yùn跃然纸上。
程双蕴的心中有些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