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杀了多少士兵,也不清楚这场交战究竟持续了多久,她只记得,自己陷入昏迷之前,半边天皆是腥红的血色。
再度醒来,她已经回到了北齐王城,幽都。
身边围着的所有人,一袭素缟,眼眶湿红,看不出真情还是假意,反正泪水便是他们最好的武器。
哦,阿爹死了。
她也想哭,但她天生仿佛就没有眼泪这种软弱与悲恸的附属品。
面对所有人无声的指责,以及齐王传下来的收回镇宁侯全部兵权,但仍保留爵位的谕令,齐韫猛地意识到,她阿爹的死亡,绝不可能是单纯的战死!
兵权收回就收回呗,反正她知道,那三十万大军,早就不是凭一枚小小的兵符就可以掌控的。
大军之中,她可以这么说,每一位士兵,都跟她是过命的情谊。
她现在需要的,是一个职权,能方便她调查阿爹战死的真相。
于是,齐王为了安抚民心,在大殿之上接见她时,问她想要什么补偿。
“臣女想做刑官。”
此言一出,众臣哗然。
在北齐,可还没有女子为官的先河!
但齐王同意了。
后来,齐韫终于想明白了,那个身居高位的男人为何会答应的如此轻快,他权当这是一种施舍,与其刻入骨子里的对女人的轻蔑交杂在一起,叫她作呕。
但那个失去了父亲庇护的少女,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隐忍。
那一年,她十八岁,成了北齐的一名七品刑官,掌审讯。
而她花了两年时间,才查清了,阿爹所谓的战死,不过是齐王与楚国云湘君的一笔交易,以平江城易楚,换镇宁侯一死。
楚吞平江,何可直入扶风,取周之咽喉。
镇宁侯一死,三十万大军尽归齐王手中,可助他夜夜酣眠。
可偏偏,因她当初力挽狂澜,平江城并未归楚,也正因此,楚对齐存有不瞒,才让她收集到了,齐王与云湘君勾结的证据。
楚国想借她挑拔齐国内战,当真是小看她了。
北齐的天,永远只会姓齐,如今的齐王,她不喜欢,换一个便是。
即便不发动战争,她一样可让山河易主!
因此,遇见齐暄,是刻意算计之下的偶然。
她欲考查齐王的诸位公子,寻找那个最适宜替代现任齐王的傀儡,因此从来与风月不沾边的她,受昌平公主之邀,参加了一次赏花宴。
北地时常霜雪积覆,常开不败的,只有炽红的木槿。
她不其实不太喜欢这种花,红得单调乏味,不及梅之傲,菊之幽,荷之清,芍之艳,但其最是坚韧,花期极长。
因此,她对初见齐暄的那一日,记得格外清晰。
满园朱槿悄绽,他跪在雪地之上,脊骨纤薄挺直。
即便是微垂着的眉眼,也因天生尖长的内眼角,而显得乖戾阴郁。
那个青年,像极了长大后的洛玦歌。
真有意思,齐韫唇角轻勾。
看她找到了什么,一个堪称完美的替代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