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mmy39
晋江/檀无衣
梵音一头问号。
他怎么会“什么都不记得”?
睡一觉睡失忆了?
怎么可能。
不过他这两天确实有点不太对劲……
“我爸呢?”白鹿司想起了最重要的那件事,“我记得你说他出车祸了,他现在怎么样了?”
梵音说:“他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你不用担心。”
她难受得呻喑一声:“你先扶我去趟卫生间好吗?”
此时此刻,尿尿才是头等大事。
白鹿司压下乱七八糟的念头,直接把梵音打横抱了起来。
梵音再次发出呻喑,这次是疼的。
就像被捅了一刀,尖锐的痛感从腹部光速蔓延至全身,痛得她四肢都麻痹了。
好在剧痛只持续了十几秒,就减退到可以忍受的范围内,四肢也恢复了知觉,但她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洇湿了一片。
进了卫生间,梵音伸手按亮了灯。
白鹿司小心翼翼地把她放下来,手臂依旧半搂着她:“你自己可以吗?”
梵音一只手捂着腹部,另一只手扶着墙,很轻地点了下头:“你去外面等我吧。”
白鹿司出去了,魂不守舍地站在门外。
等了两分钟,梵音打开门走出来,白鹿司立刻扶住她。
病房里的其他人还在睡觉,一高一低两道呼噜声此起彼伏。
梵音说:“我们出去说吧。”
天还没亮,走廊里灯光昏暗,空荡又阒静。
梵音和白鹿司坐在椅子上,一个病恹恹,一个形容憔悴,都没什么生气,倒很符合医院里愁云惨雾的氛围。
梵音率先开口,话音虚弱而缓慢:“前天中午你从学校回到家,我告诉你白爸爸出车祸的事情,你因为过度呼吸导致休克,这之后的事情,你是不是全都不记得了?”
白鹿司沉默许久,最后只说了一个字:“对。”
这一个字,就足以证明梵音的猜测是对的,但她想听白鹿司亲口承认:“白鹿司,你是不是有双重人格?”
白鹿司没有回答“是”或“不是”,他静静地注视她几秒,一字一句地说:“我已经被治愈了,在很多年前。”
梵音表面平静,内心情绪翻涌。
她的直觉还是一如既往的敏锐。自从白鹿司从休克中醒来,她就觉得他怪怪的,原来苏醒的是白鹿司的副人格,虽然“他”很努力地在模仿白鹿司的言行举止,但还是会在某些瞬间露出破绽。只不过她这两天满脑子想的都是救白锦城,即使发现了异常,却无暇细想。
现在事实摆在眼前,白鹿司患有双重人格是确凿无疑的,但奇怪的是,主人格没有副人格的记忆,副人格却拥有主人格的记忆,依据就是“他”前天说的这段话——“你不仅鉴定了你和他,也鉴定了他和我,确定了我和你们不存在血缘关系,你才敢和我上床。”——“他”潜伏在白鹿司的身体里,对白鹿司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可白鹿司对“他”却一无所知。
梵音忽然意识到,其实她和白鹿司是类似的,他们的身体里都有两个灵魂,只不过住在她身体里的另一个灵魂是残缺的、无害的,不会和她争夺这具身体的使用权。
“你在想什么?”
梵音回过神,看着白鹿司说:“我在想,那个你知道的事,这个你或许并不知道。”
白鹿司问:“他跟你说了什么?”
梵音说:“他说你是白爸爸领养的。”
白鹿司“嗯”了一声。
梵音问:“所以你也知道你是领养的?”
“知道。”白鹿司顿了下,“但是在我被治愈之后,领养前的很多记忆就和副人格一起消失了。”
梵音问:“那时候你多大?”
“六岁。”
“从那以后你的副人格就再也没出现过吗?”
“……基本没有。”
“他最后一次出现是什么时候?”
“……两年前。”
梵音陷入了沉默。
她认为,白鹿司的副人格最后一次出现,应该是两个月前,确切地说,是3月11号那天晚上。
她现在几乎可以确定:shā • rén凶手就是白鹿司的副人格。
“他”在六岁的时候就敢用刀捅瞎别人一只眼睛,长大之后只会变得更加凶残,shā • rén对“他”来说,恐怕就像杀死一只小动物那么无足轻重。
“他”不止是副人格,很可能还是反社会人格。
但严格来说,白鹿司是无辜的。
“他”和白鹿司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白鹿司无法读取“他”的记忆,根本不知道“他”做过什么,“他”甚至有办法不让白鹿司察觉“他”出现过,比如趁白鹿司睡着的时候抢占身体,再在白鹿司睡醒之前消失,只要“他”不露出马脚,白鹿司就会以为自己一直在睡觉——“他”这两天死撑着不睡,就是因为一睡着“他”就会消失。
副人格永远存在,要想杀死“他”,就只能连同白鹿司一起杀,可白鹿司又是无辜的……梵音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沉默得让白鹿司心慌,白鹿司伸手去握她的手,问:“他还跟你说什么了?”
梵音看着他,不答反问:“你知道我是白爸爸的亲生女儿吗?”
白鹿司倏地愣住。
梵音看他的表情就懂了:他不知道。
白鹿司刚才说,副人格最后一次出现是两年前。
副人格告诉她,“他”是在两年前无意中听说池含白是白锦城的亲生女儿。
同一时间,“他”听到了,就表示白鹿司没听到,他不知情是正常的。
“……你怎么知道的?”白鹿司问。
“我做了亲子鉴定。”
“什么时候做的?”
“上个星期,周六那天拿到的报告。”
白鹿司看着她,用陈述的口吻说:“在副人格告诉你之前,你就知道我是领养的,对吗?”
“对,我给你和白爸爸也做了亲子鉴定,确定你和我没有血缘关系之后,我才敢和你上床。”
这回换白鹿司沉默了。
他心乱如麻,不知道该说什么。
梵音看着他怅然若失的样子,莫名想起那句毫无感情的“我爱你”,她不由有些好奇,白鹿司会怎么回答她,于是她问了同样的问题:“白鹿司,你喜欢我吗?”
白鹿司抬眼,和梵音四目相对。
他的眼神虽然一如往常那样平静,但并不空洞,里面氤氲着朦胧的七情六欲,这才是正常人的眼神,不像副人格在的时候,冰冷得近乎阴鸷——“他”最大的破绽,就是“他”的眼神。
“我……”白鹿司的声音忽的有点哑,“我可以喜欢你吗?”
梵音有些诧异。
以前骄傲跋扈的白鹿司,怎么突然变得卑微了?
“为什么不可以呢?”梵音反问。
白鹿司微微笑了下,却反而流露出淡淡的哀伤,他缓缓地说:“我对你不止是喜欢,我好像……已经爱上你了,我甚至幻想过,以后要和你结婚,建立一个属于我们的家。”
梵音怔了怔。
原来副人格那天说的“结婚”、“我爱你”,都源自于白鹿司的内心,“他”就是个窃取别人心声的小偷。
她看着白鹿司的脸,暗自惋惜。
他的“幻想”,注定不会成真了。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他的副人格已经毁掉了他的人生。
梵音露出笑容:“如果你愿意给我生孩子,我就愿意和你结婚。”
白鹿司定定地看着她,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梵音挑了下眉:“你不愿意啊?那算了。我长得这么漂亮,有房有车还有钱,愿意给我生孩子的人多着呢,比如顾……”
“我愿意。”白鹿司打断她,怕她没听清似的,又重复了一遍,“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