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想吃,晚柔也不能强喂,只好作罢。
这一睡,就睡到了日上三竿。
梵音迟迟不醒,晚柔担心她饿着,斗胆喊她起床,一瞧她的脸色就知道不对,伸手一摸,好烫!
赶紧让卢贯耿去请太医,卢贯耿一路跑到太医院,正好薛庭余当值,提上药箱就往泠泉宫去了。
二人近乎小跑地穿过半个皇宫,就差临门一脚,迎面遇上一主一奴。
走在前面的卢贯耿率先行礼:“奴才参见五皇子。”
薛庭余紧跟着行礼:“微臣见过五皇子。”
五皇子苏照夜温和地道:“免礼。”
他既认得太医院的官服,也认识薛庭余,紧接着问:“可是安嫔娘娘身体有恙?”
卢贯耿回道:“是。”
苏照夜道:“那薛太医赶紧进去吧。”
待薛庭余率先走进宫门,卢贯耿笑着对苏照夜道:“容奴才为六皇子引路。”
苏照夜回以微笑,左颊边露出一个浅浅梨涡:“好。”
卢贯耿转身向前,趁机抬手擦去额上密汗。
苏照夜立在原地,抬头望着匾额上“泠泉宫”三个烫金大字,心想,这里以后就是他的“家”了。
卢贯耿引着苏照夜来到了早已准备妥当的侧殿。
主殿坐北朝南,侧殿坐东朝西,主殿和侧殿之间夹着个小花园,虽然只是弹丸之地,但有假山有池塘,一截短短的游廊悬于池塘之上,两端连接着两道垂花门。
侧殿有dú • lì的院子,南边靠近山墙矗立着一株雪松,苍翠葱茏,亭亭如盖,北边开着一道垂花门,可通向浴殿。
卢贯耿推开正房的隔扇门,躬身立在门边,等苏照夜和随行的宫女先进去,他才抬脚入内,然后笑吟吟道:“安嫔娘娘命奴婢们收拾了好几天,里里外外都收拾妥当了,殿下若瞧着哪里不满意,奴婢们再做调整。”
苏照夜甫一进门,便觉暖意扑面而来,显而易见,侧殿即使无人居住,也一直烧着地龙。
他在永平宫的时候,同样住在侧殿,待遇却天差地别,因为炭火全被贤妃的人克扣了,他们无炭可烧,夜里冷得实在受不了,他和弟弟只能紧紧抱着对方,互相取暖。
苏照夜身边的宫女替他接话:“劳安嫔娘娘费心了,敢问卢公公,娘娘哪里不舒服?”
卢贯耿但:“大抵是染上了风寒,烧得不省人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呢。”
宫女忙道:“那公公快去照看着吧,殿下这里有我呢,若有什么不懂的,我自会去找别的姐姐帮忙。”
卢贯耿面上不显,心里可着急着呢。
安嫔娘娘如今可是皇上心尖上的宝贝,但凡有半点差池,他们这些做奴婢的都承担不起。五皇子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他现在哪有功夫伺候这位小殿下呀。
苏照夜顺着宫女的话道:“不必管我,你去忙吧。”
卢贯耿就坡下驴,弯腰拱手道:“奴才告退。”
他后退着出了门,快步走了。
屋里只剩下初来乍到的主仆二人,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苏照夜走到门口,环顾着雕栏画栋、飞檐反宇,兀自道:“碧绡,这里比永平宫美多了。”
被唤作“碧绡”的宫女来到他身旁,道:“只有最受宠的妃嫔,才有资格入住泠泉宫。”
碧绡忽然想到什么,刻意压低声音道:“在安嫔娘娘入宫前,住在泠泉宫的是圣宠正浓的宁妃,安嫔娘娘一来,皇上就让宁妃搬出了泠泉宫。如今整个后宫之中,最恨安嫔娘娘的恐怕就是宁妃了,安嫔娘娘现在是殿下的母嫔,难保宁妃不会恨屋及乌,殿下务必小心提防着些宁妃身边的人。”
苏照夜平静道:“知道了。”
自懂事起,他就被母亲耳提面命,既要提防这个,也要提防那个,他早就习以为常,反正时时刻刻都要小心翼翼就是了。
苏照夜稚嫩的面庞上蓦然浮起担忧的神色,自言自语道:“不知道息云怎么样了……”
他的孪生弟弟、六皇子苏息云,被送去了淑妃所在的景顺宫。
他的母亲惠嫔虽然和贤妃同住永平宫,但二人关系并不和睦,贤妃性子尖刻,但有不顺心就对母亲恶言相向,他和弟弟也连带着挨过不少责骂,但他们只能忍着。
和母亲最亲近的人是景顺宫的淑妃娘娘,为了维护他们母子三个,淑妃娘娘和贤妃成了针锋相对的死对头。
母亲撒手人寰那天晚上,淑妃娘娘含着泪对他们说,她会去求父皇,把他和弟弟交由她抚养。
父皇明明已经答应了淑妃娘娘的请求,可不知为何转头就反悔了,他就像个物件一样,被父皇丢给了安嫔娘娘。
关于安嫔娘娘,宫里有许多流言蜚语。
他曾听见贤妃身边的宫女私下议论,说安嫔娘娘不是正常人,她是个半人半鱼的怪物,她的美貌是迷惑人心的表象,其实她的真面目丑陋可怖,她还会吃人的心脏,只有这样她才会保持正常人的模样。
明明很吓人,但他却丝毫不感到害怕。
因为他的弟弟就是别人口中的“妖孽”、“怪物”、“邪祟”,但他知道弟弟不是,所以那些人说的话他一个字也不会信。
安嫔娘娘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他一无所知。
苏照夜一面记挂着弟弟,同时也为自己担忧,因为不知道他即将有一个怎样的“母亲”。
但不知为何,他莫名有种预感,往后的日子,应该不会比从前更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