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照夜红着脸道:“儿臣睡得很好。”
梵音道:“我半梦半醒时,隐约听到有读书声,还以为你是睡不着,半夜起来读书打发时间呢。”
苏照夜登时露出惊讶之色。
自去年开蒙起,他每日寅时六刻准时起床晨读,早已形成习惯。为了不打扰他人,今早他特意去到夹在正殿与侧殿中间的小花园,花园里有座小亭,亭中有桌有凳,再适合不过。
而且他读书时的声音并不大,又隔这么远,如何会被安嫔娘娘听见?
晚柔也有些疑惑,因为她昨晚值夜,却并未听到什么读书声。
苏照夜道:“儿臣惯于晨读,并非有意搅扰娘娘休息,请娘娘恕罪。”
梵音和颜悦色道:“你的读书声有催眠之效,我只醒了一会儿,之后反倒睡得更香了,并无搅扰,更无须恕罪。只是冬夜严寒,你当心冻坏了身子。”
她的声音悦耳至极,语调也柔软温存,如春风化雨般抚慰心神,令苏照夜变得松弛,回起话来也自然顺畅许多:“寒冷可以驱走困倦,让头脑更清醒,记忆更牢固。”
梵音微笑道:“蟾儿如此刻苦,该赏。晚柔,你瞧瞧库房里有没有文房四宝之类的东西,给五殿下送过去。”
晚柔应了声“是”,又道:“娘娘,咱们该走了。”
梵音点了点头,随即抬起右手,晚柔立刻扶她起身,苏照夜紧跟着站了起来。
梵音起身后,裙带舒展,更显飘逸,发冠上流苏轻轻摇晃,微微有声。
苏照夜不敢再看她,怕再被勾了魂去。
他低头跟着她往外走,听见她说:“蟾儿,以后不必过来请安了,那些繁文缛节能省则省,于你于我都方便。”
确实方便,可不知为何,苏照夜心里竟有些不愿意,他将这些莫名其妙的心思压下去,乖顺地道:“儿臣遵命。”
梵音道:“离早膳还有些时候,用过茶点再回去吧。”
苏照夜心头微暖,未及答话,走在前头的人忽地驻足,回头“看”着他问:“你身上薰的什么香?很特别,也很好闻。”
他被问得一愣,胸壑之中猝然泛起淡淡苦涩,低声回道:“是儿臣生母自制的解语香。”
梵音称赞道:“你母亲有一双妙手。”
她转身欲走,苏照夜脱口道:“娘娘稍等。”
梵音闻言顿住:“怎么了?”
苏照夜没作声,他低头解下系在腰间的香囊,双手捧在掌心,递给梵音,道:“娘娘既然喜欢解语香的香气,这个香囊便送予娘娘。”
梵音道:“君子不夺人所爱,我虽不是君子,也不忍抢走你的心爱之物。”
苏照夜道:“儿臣的生母已将制香之法教给了儿臣,只要有原料和香具,儿臣就能制出解语香来。”
梵音道:“只管把你需要的东西告知晚柔,等你亲手制出解语香,再拿来送我吧。”
说罢,梵音举步前行,衣袂翩跹。
苏照夜手握香囊,跟到门口,目送她走进茫茫夜色里。
直到窈窕的身影消失不见,苏照夜返回内室,坐在桌旁,端起那杯雀舌水芽,浅尝一口,尚且温热。
他忽然清晰地感觉到,他的心间也蕴着一团热气,不知是被茶水暖热的,还是旁的什么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