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造之恩加上庇护之情,令她对姮嫔充满感激与爱重,她早就将姮嫔视为家人,在朝夕相处中建立了深情厚谊。除了繁儿,姮嫔就是这世上对她最重要的人。
“宫外还有哪些家人?”苏焕钦又问。
茹宓深感困惑。
八年来,苏焕钦从未试图了解过她,她甚至觉得,他连她的名字是哪两个字都未必清楚,怎的今夜突然对她有了探究的**?
实在太古怪了。
茹宓道:“臣妾十九岁时家破人亡,独活于世,宫外无亲无故。”
说完这句话,她猝不及防地想起一个已忘却多年的名字来。
陆胥。
她与陆胥识于幼时,也算是青梅竹马,在情窦初开时便订了亲。
待字闺中那几年,她日日盼望着能够早些嫁入陆家,与陆胥相亲相爱,开枝散叶。
她等啊等,一直等到十九岁,没等来迎亲的花轿,却等来一场泼天大祸,父母惨死,抄家灭族,只有她侥幸活了下来,却从千金小姐沦为了娼妓,她与陆胥的婚约自然就不作数了。
进入教坊的第二年,她听说陆胥出家了,剃度的寺庙就在列阳城郊外的开阳寺。
她按捺不住,偷偷去看过他一回。
远远地,她望见陆胥穿着茶褐色短褂僧衣,手里握着一把笤帚,慢悠悠地清扫着寺门前那条长阶上的落叶。离得太远,她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他的身姿不似从前那般挺拔了。
她擦掉眼泪,转身离去,从此再没靠近过开阳寺一步。
她说自己在宫外无亲无故,其实并不确切,因为陆胥就是她唯一的那个“故”,只不过她在红尘里翻滚,他在红尘外落定,许多年前就全无瓜葛了。
“十三是你唯一的家人。”苏焕钦仍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口吻。
“……是。”茹宓轻声道。
静了几瞬,只听他冷言冷语:“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等十三知事明理,洞察了你的出身,你觉得他会作何感想?”
茹宓如遭雷击。
这个问题,从生下繁儿那天起,就像根刺一样深深扎在她心里,她翻来覆去想过无数遍,一想就痛。
教坊中的妓子,主要分为卖身与卖艺两种,卖艺的又可细分为歌妓、舞妓和乐妓。
她是舞妓,按理说是卖艺不卖身的,然而,在权势与富贵面前,哪有道理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