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你的思想才是有很大问题。”狄奥尼索斯二世冷漠地看了看他,“我再强调一遍,我叫你来,是为我服务的,而不是为平民服务的。”
“如果没有平民,城邦又在哪儿?叙拉古还存在吗?”狄翁怒目而视,“只有您一个人可不能称之为一个城邦!”
“贵族会站在我的一边。”僭主毫不在意,“想想看,现在他们最害怕的是饥饿的平民对贵族家庭抢劫,而让平民去打仗就不会滋长犯罪了。”
“如果平民不为贵族服务,那他们的财富也无法保持。”狄翁耐心解释道,“我们的城邦中有大量工作需要他们的劳动。”
“我们可以让平民专心打仗,让奴隶去做工,就像斯巴达那样。”达摩克利斯又插话了,“斯巴达的崛起就是因为严格地将种地做工的奴隶和自由的平民分隔开来,这样人们不需要考虑生计,只需要战斗。”
“但我们并没有那么多的土地,也没有那么多奴隶。”狄翁说道,“大希腊的城邦都是以商业为立国之本,如果没有大量自由贸易的商人,我们的经济根本支撑不住。”
“既然这样,我还有一个大胆的想法。”达摩克利斯向前一步,“让那些没有足够生活能力的平民自己出卖自己,成为富裕阶层的奴隶。这样,平民能够吃饱,贵族也扩大了财产,他们就都没有怨言了。”
“嗯——”狄奥尼索斯二世边听边频频点头,他突然抬眼看向一旁坐着的学园众人,发出短促的笑声,“哈!我怎么忘了我们有这么多有智慧的人,哲学家,请问他们两个谁说的更有道理呢?”
“城邦之所以败坏,乃是它没有遵守正确的法律。”柏拉图扬起头,平静地看着争论的人们,“只是讨论个别的策略,其实对挽救城邦并没有多大用处。”
“您又要告诉我,符合正义的城邦就一定会持久稳定了吗?”僭主哈哈大笑,“实话说,我曾经仔细思考过您说的那一套模型,但我认为它根本无法施行。现在更重要的是走出眼前的困境,而不是实现您的理想吧!”
“那我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柏拉图看了看周围的众人,站起身来,“我想,我们来得不是时候。现在我们应该离开了。”
“可惜,我以为您来得正是时候。”僭主并不着急,而是带着嘲讽的笑容说道,“正值叙拉古面临困难之时,如果您都不能带领它走出困境,那么还有谁能称之为当世最伟大最有智慧的人呢?”
“就你们刚才讨论的内容,我只能说,假如您将战争作为解决问题的手段,那就要好好思考它的结果。”柏拉图停下离开的脚步,说道,“毕竟,战争是为了和平,而和平可不是为了战争。如果您发动的战争根本无法带来和平,那就要想想当初是否要开启它。”
“看得出,您认为战争不能解决我们眼前的困难,是吗?这个和您的学生倒是一致啊。”僭主接着问道,“那么,您觉得这场战争有什么弊病呢?”
“陛下,那就请您说说,您认为它作为一种手段有什么好处吧。”柏拉图反问对方。
“很简单,如果我们胜利了,我们可以夺取财富,这样城邦的经济危机就可以度过。如果我们失败了,我们不过是丢弃了一些本就无力养活的平民,这减轻了我们的负担。在我看来,这两种结果都是可以接受的。”
“您的推论十分巧妙,但有些不足。”柏拉图捻着胡须说道,“我可以推出相反的结论,假如叙拉古战胜了迦太基,那么他们在战争中夺取的财富只能满足一部分人的需求,而无法满足所有人。毕竟在城邦的贵族看来,战利品的大部分应该归属于他们,而不是下层的战士。这样,平民为贵族打了一场仗,自己并没有获得什么东西。”
“就算贵族们大发善心,愿意让每一个战士都享有他们获取的战利品,但战争可不是一蹴而就,就算打胜仗也是需要时间的。”他接着说道,“在战争开始之前,城邦需要准备大量辎重,在战争进行中,城邦需要时刻准备供给前线的士兵。假如这种供给根本无法满足,那前线的士兵只有一个选择:哗变。”
“这还是战事顺利的情况。先不说这种顺利是多么的艰难,多么的不可思议,即使叙拉古在战争中获胜,它也在战争前期透支了本城邦的财富。这些财富从哪里来呢?您作为王室的代表愿意出钱吗?贵族们愿意吗?”
“叙拉古本就市场萧条,民生凋零,这样透支财富更会雪上加霜。这样一来,恐怕战争还未打响,城邦就先崩溃了。”
“如果战争失利,那结果就更加明显。迦太基人毕竟也不是蠢货,他们难道不会衡量一下自己可以养活的奴隶数量吗?如果他们把全部战俘都收为奴隶,您的行为岂不是资助敌人?如果他们杀掉了大部分人,那叙拉古的人口会一下子减少许多,这些人口将如何补充?如果迦太基再次攻来,城邦可还有一战之力吗?”
“至于将平民变成奴隶的行为,且不说事实上,这种情况每天都在发生。但他们真的解决了问题吗?粮食供给的不足是现实存在的,并不因为自由民成为奴隶而减少,即使贵族有更多积蓄,他们也需要商品贸易来补充自己的积蓄。”
“所以,在所有解决方案中,只有开通新的增加城邦收入的来源,才是长久之计。”柏拉图总结道,“狄翁的方案是否可行还值得讨论,但开启战争则必定是死路一条!”
“哲学家,你的说法太过绝对了!”狄奥尼索斯二世不满地摇摇头,“你还没有说服我,为什么斯巴达可以这样做,以战争供养城邦,以奴隶供养战士,反而成为了希腊的霸主呢?”
“因为斯巴达的立法者是一个有道德的人,是一个将公共利益置于自己私利之上的人。在他的立法中,让每一个城邦成员都充分发挥特长,从而将公共利益最大化。”柏拉图说道,“这不仅要求他们的立法者是一位高尚的人,也要求每一位市民都自觉遵守这种准则。如果人们做不到令行禁止,君主做不到以身作则,那这种制度也不过神话故事罢了!”
“说得好!”一阵掌声从门口传来,一位老者大步流星地走入厅中,“我很庆幸及时听到了您的教导!哲学家,叙拉古的菲利斯都向您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