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里士多德面对着色诺克拉底坐在椅子上,而后者此刻正在泥板上仔细地演算着什么。就这样过了很久,他们都没有互相说过一句话。
色诺克拉底停止了演算,他皱着眉头看了一会儿泥板上的图形,便将它放在地上,不再去看。亚里士多德凝神看时,却见泥板上画着一个圆和它的外切多边形。
“还是没有结果吗?”亚里士多德并不擅长几何计算,不过他看得出色诺克拉底并没有得出想要的结果。
“非但没有,反而更糟。”色诺克拉底低头沉思道,“通过‘迫近法’求圆周长与直径的比,似乎是一件无限的工作。”
“无限?”亚里士多德愣住了,“所以,这个比值是一个不定的数?”
“嗯。”色诺克拉底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便不再理会亚里士多德了。
“这意味着已知体积条件下,仍然无法确定一个球体的半径。”亚里士多德替他说出了问题所在,“也就是说,构造一个等量质料的元素转化实验还是困难重重。”
“欧多克索导师认为,比例是关键。”色诺克拉底说道,“在等比例前提下的放大或缩小,不会影响元素的性质。他提出或许可以在大量质料的前提下制造小的球体。”
“这个尝试失败了。”亚里士多德知道这个设想的结果,“而问题是没有人知道原因。”
亚里士多德的心里冒出来一个古怪的想法:也许很多人都猜到了原因,但没有人愿意承认。那就是球形元素根本是自然中不存在的,这样,无论怎么努力,人们也不可能将它制造出来。
“老师告诉我们不如暂时放下这方面的工作,而是专注于实践方面。”色诺克拉底抬起头来,“亚里士多德,你还是不能施展元素方面的技艺吗?”
这下轮到亚里士多德低头沉思了。不过,他很快说出了自己遇到的困难:“在无法把握质料之前,我根本无从去认识或者使用它。”
“质料是彻底的无规定性,这也是一种无限。”他接着说道,“无限是不能把握的。”
“是你提出了质料与形式的说法,按理说,你应该比任何其他人更容易把握它。”色诺克拉底看着对方,“而且,我们并不需要把握无限,而只需要把握元素的构成质料。”
“但我们对它的了解仍然很少,不是吗?”亚里士多德答道,“性质、数量、主动与受动,对它的这些偶性我们一无所知,我们只知道它存在着,却无法去谓述它。”
“你应该把对它的偶性的关注,转移到理念上来。”色诺克拉底提出了建议,“至少对我而言,它的属性是‘构成元素的载体’,这就够了。”
亚里士多德没有说话,但他思考着另一种可能:“如果质料是这样的东西,那么自然物都是由这种‘载体’构成的吗?至少在木工制造椅子时,他用的是木料,而不是土或水元素。”
“树木是由土和水构成的,但是一旦长成大树,它就不再是这些元素。”他接着想到,“或许,质料并不是指那个无规定性的本原,而是指每一个个别物体的材料。”
“对于每一个个别物来说,它的形式直接与质料结合,而不是层层嵌套的形式与那个原初质料结合。这样,每一个对象的质料都可能是不一样的,一个有形式的对象同样可能作为另一个对象的质料出现……”
他的思绪正在这条道路上狂奔着,却不防色诺克拉底突然说道:“你可以慢慢思考这其中的原因,但我们现在有更紧迫的事情要面对。”
亚里士多德一抬头,就看到阿里斯塔从远处跑过来,从他的表情来看,他带来的绝不是什么好消息。
“城邦召开公民大会,通过了外邦人征兵法案!”阿里斯塔来不及平缓下气息,就忙着说出了这个消息。他接着说道,“同时,议事会通过了莫隆提出的延长执政官任期提案,任命当前的主执政官提莫克拉提斯为本年度城邦执政,任期一年。”
看到亚里士多德似乎还没有理解最后一点,阿里斯塔补充说道:“莫隆和一些贵族组成了联盟,他们试图操纵执政官选举。提莫克拉提斯的当选就是他们的决定。”
“这意味着什么?”亚里士多德看着两个人都忧心忡忡的样子,忍不住提问道,“这个人选有什么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