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废话,快点起来。”赫米阿斯一把将他扛在身上,“我们负责把你拖回神庙,你只需要告诉我们正确的方向。”
“方向就是正前方。”阿里斯塔气喘吁吁地说,“你们把我放在路边吧,你们还要继续考试。”
“哦,让考试去见哈迪斯吧!”赫米阿斯吐了口唾沫,“我们怎么可能放心把你放在路边?这里说不定还会出现什么怪物呢!”
“我们应该回到安全的地方做一下休整,你的伤口需要处理。”亚里士多德撕下了自己的衣摆将阿里斯塔的伤口裹住,“我们需要药剂。”
当他们踉踉跄跄地回到出发地时,眼前的景象却令他们大吃一惊。之前古老的神庙已经变成了一片廊柱的废墟,只有黑色的乌鸦在石块间停驻着。
“我们走错了?”赫米阿斯转头看向背后的阿里斯塔,阿里斯塔仔细看了看,说道,“距离方向都没错,这就是我们出发的地方。”
“这是怎么回事?”亚里士多德没有贸然接近那片区域,他观察着四周,却发现地上的乌鸦一下子飞走了,一根耸立的石柱上方出现了一个带着翅膀的东西。
他们吓得后退一步,才看清了那是一个长着人头和狮子身躯,背着翅膀的怪物——这个形象他们都太过熟悉:那是被俄狄浦斯杀死的怪兽,向过往行人提问的斯芬克斯。
“斯芬克斯?”亚里士多德有些庆幸,这种怪物喜欢向人提问,也就意味着它并非不可沟通,对他们而言,这比突然出现一个使用暴力攻击的对手要好多了。
柱顶上的斯芬克斯也看到了他们,它的口中发出了声音:
“有一个凡人与神定下了协议,
他手里拿着一只鸟儿,走到了神庙。
他在神面前发问:
我手里的东西是死是活?
如果神回答的是活着,
那他就把鸟儿扼死;
如果神回答的是死去,
他就把鸟儿放生。
年轻的旅人,回答我的疑问:
正确的答案才有生的可能。”
赫米阿斯感到身上一轻,这才发现阿里斯塔不知何时已经被斯芬克斯抓在了手中。他被放在高耸入云的石柱顶端,仿佛下一刻就会被摔下粉身碎骨。
“这个谜语要怎么解?”亚里士多德已经明白了这个游戏的规则:只有回答正确,阿里斯塔才能活着,但这个题目已经摆明是不可能答对的。因为如果回答活着,斯芬克斯就会把手里的猎物弄死,而回答死了,斯芬克斯就会放开猎物,但这同样是错误的答案,那么,阿里斯塔还是会死。
赫米阿斯两眼充满了血丝,他已经无法思考,只是一心想要杀死对方。他的刀丢在了墓地,只好攥紧了拳头,对着斯芬克斯怒目而视。
“单单看这个题目似乎是无解的……”亚里士多德紧皱着眉头,“这个题目,这个题目……”他再次默念了一遍斯芬克斯的唱词:“有一个凡人与神定下了协议……”
“我知道答案了。”他对着斯芬克斯大声说道。
赫米阿斯一下子愣住了,他惊讶地盯着亚里士多德,因为在他看来,阿里斯塔无论如何都难逃一死。只听亚里士多德继续说道:
“你的问题如果只考虑选择题的内容是没有答案的,但是这不是问题的全部。你说的话有三部分:‘我手里的东西是死是活’是凡人对神提出的问题;‘正确的答案才有生的可能’是你向我们展示的条件;但前面还有一部分,那就是‘凡人与神有一个协议’。如果你只是想要我们回到‘生还是死’这个问题,谈及‘神和人的协议’就是毫无必要的。那么,你真正的问题是什么呢?”
“你说要我们回答你的疑问,可是你既不是凡人,也不是神,而是两者之间的精灵,是一种刻瑞斯。”亚里士多德说道,“无论是凡人的提问,还是神的回答,都不是你想要的。你想要的是我们对你讲述的这个故事的答案。”
“当我想到这里时,我突然发现,伊索曾经讲过一个类似的预言:一个人把麻雀藏在衣服里,去德尔斐神庙的祭司处询问:我手中有什么?如果祭司回答:麻雀。他就把麻雀扼死,然后拿出来一只死的麻雀,这说明他手里拿的只是一具尸体,而不是麻雀。由此他想证明神谕是不可靠的。”
“但是神庙的祭司识破了他的阴谋,祭司回答说:你手里有什么取决于你自己。这个人的阴谋就没有得逞。”
“因此,你刚刚说的全部话语组成了一个谜面,即凡人对神的这种行为应该受到怎样的评价呢?”
“凡人对神提出这样的疑问,是对神的不信任,或者试探。而祭司的回答证明了这种小把戏是多么的不值一提。神根本不会在两个答案中选择任何一个,而是直接揭穿真相。”
“因此,对你的问题,我的回答是:不可试探神!”
“噗——”亚里士多德的话音刚落,一声轻响就从柱顶传来,人面狮身的斯芬克斯如一缕烟一样消散了。但阿里斯塔并没有回到地面。
石柱突然间动了起来,它像活过来一般弯曲着蠕动着,慢慢变成了一条蛇的形状,阿里斯塔被它卷住了。
“回答的不错,年轻人。”苍白色的巨蛇吐出了血红的舌头,“只是我可不是斯芬克斯。我是它的兄弟,厄里尼厄斯,复仇者。”
“你们杀害了我们的兄弟哈尔庇,现在接受我的复仇吧!”说完,复仇者厄里尼厄斯张开巨口,将阿里斯塔吞了下去。
落一荻说
这两章出现的怪物名称,全部参考《希腊宗教研究导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