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回房以后,夏星棠总觉得别扭,短时间之内不太想再跟裴洛卿这么相处。
当她绞尽脑汁想了一晚上都没能找出个理由时,恰巧第二天一早,就看到了裴洛卿的行李箱。
裴洛卿要去美国出差大概一周的时间,正好给了夏星棠独处的空间。
家里没了裴洛卿后,夏星棠索性也拉出了自己的行李箱,跟余菲菲两个人满华国吃喝玩乐,不是在坐飞机,就是在前往飞机的路上。
朋友圈的更新频率更是空前的频繁,十分热闹。
每条朋友圈下都会汇聚各路闲的发慌的富二代,彩虹屁土得令人无法直视。
当然这段时间里,裴洛卿也不是完全没有联系过夏星棠。
人在美国虽忙,但毕竟现在和曾经的三年不一样了。当时她跟夏星棠因为婚姻绑定在一起,若两人之间没有任何承诺与希望,夏星棠也能及时离开。
裴洛卿无需顾虑在夺权失败后,会给夏星棠造成的影响。
美国跟华国的时差正好相反,抽空打个电话过去,夏星棠也像是在躲避什么似的,没说几句就挂了。
她又试着在微信里给夏星棠发信息,对方也只是回个卖萌的表情包,然后,冷场。
要说夏星棠疏远吧,夏星棠又每条都回。
要说夏星棠不疏远吧,夏星棠偏偏这一周的时间都没主动联系过她一次。
明显到这个程度,作为跟夏星棠朝夕相处半年多的裴洛卿,又岂会察觉不出。
只是她不知道夏星棠为何突然就对她爱理不理了,明明出差前还好好的。
裴洛卿下了飞机,再度翻了翻自己跟夏星棠的聊天记录,最后停留在她跟夏星棠说自己今晚回国时,夏星棠发过来的那个(小土狗点头.jpg)的表情包上。
敷衍得明明白白,一个字也不想多说。
明明她们聊天的那个时间点,夏星棠还在朋友圈回了几个富二代的留言。
每一条都有好几个字,还配上了系统自带小表情。
半晌,裴洛卿摇头,对小祖宗的脾气无可奈何。
坐进司机开来的车时,裴洛卿的电话响了起来。
是个境外电话。
“小卿啊,我……”
车内的空气瞬间凝滞。
*
夏星棠收到裴洛卿消息的时候,正要从西南某个机场登机。
直到飞机落地到云城,纠结了一路的夏星棠还不死心,犹豫了一下,拉住余菲菲的胳膊:“要不,我今晚也跟你住吧?”
被迫陪公主殿下散心,而错失了某个奢代的余菲菲已经崩溃:“小星星,是蓝湾公馆的大别墅它不好住吸引不了你了吗?为什么你有家不回要跟着我在外面流浪?”
夏星棠随口道:“因为我这几天跟你住习惯了不行吗?”
“这里可是机场啊小星星你别口无遮拦的。”余菲菲警惕地捂住夏星棠的嘴,左顾右盼了一番后才开口,“虽然我也很欢迎你去我家,但你要是再不回去,你的亲亲裴姐姐就要封杀我了!”
余菲菲发挥影后的演技,眼泪说来就来:“我还那么年轻,我不能被封杀被沦落到去伺候中年秃顶的大叔啊,你就当行行好救救我?”
夏星棠:……
余菲菲的话说到这个份上,夏星棠也不好厚着脸皮去为难人了。两人的旅行之所以那么早结束,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余菲菲的经纪人死谏的结果。
当然,她也不敢把事情跟余菲菲交代得太明白。
毕竟,难以说出口。
难道说其实她是因为跟裴洛卿对视了二十秒得到答案被按在车里亲后,发现裴洛卿好像是喜欢她的?
还是说是因为自己不小心说出不喜欢高中生不喜欢白月光,变相告了个白后,导致自己现在有点不好意思面对裴洛卿,所以才在外面躲着?
她不要面子的吗?
夏星棠叹了口气,在跟余菲菲摊牌与回家之间,还是选择了后者。
但她还是挣扎了一番,拉着余菲菲强行吃了顿夜宵,直到零点才磨磨蹭蹭回了蓝湾公馆。
算了算裴洛卿应该已经入睡了,夏星棠站在大门口,深吸一口气后,才悄咪咪地打开门。
然后狗狗祟祟地探进脑袋,左顾右盼地打量了一番。
见没有人,心底莫名的松了口气。
但也没放松警惕,都没开灯,小声地往二楼走去。
“啪——”当她走到二楼楼梯口时,突然传来一声玻璃碎裂的声音,空气中还隐隐传来一丝酒味。
一瞬间,夏星棠就皱起了眉头。
蓝湾公馆只会在特定的日子找人来打扫,平时只有她跟裴洛卿两个人。
她没喝酒,可想而知这酒味的制造者是谁。
都喝得能撞倒物品了,裴洛卿是喝了多少酒啊?
就算有应酬也不用喝这么多吧?
况且,不知道喝太多酒容易得胃病吗?
她得给裴洛卿补多少牛奶啊?
夏星棠顺着声音找过去,开了几扇门,终于在裴洛卿的卧室中找到了人。
裴洛卿姿态懒散地倚靠在沙发上,低胸的吊带睡裙随着主人的动作而微微凌乱,特别是侧躺的姿势,令一边的肩带岌岌可危欲掉不落的。
茶几上摆着一瓶红酒,走近看时已经微微见了底。
裴洛卿的双眸微敛,看不出是醒着还是睡着了,全身散发着一层淡淡的粉色。
夏星棠在心里暗骂了一句‘狐狸精’后开口:“裴洛卿?”
裴洛卿掀起眼眸,望过来的目光也没有平日那么明澈,却莫名为她添了几分慵懒。
夏星棠的脚步微妙的顿了一下,她原本是想要先发制人,学者裴洛卿平日里教训她的样子,也像个大家长那样站在道德制高点,去指责裴洛卿喝那么多酒。
结果才叫了声,对方就朝着她招招手。
姿态懒散,像她平日里参加派对时的那些,不学无术的富二代一样。
若换个人来做这个动作,夏星棠一定会觉得对方过于轻佻。可偏偏落在裴洛卿身上时,她却觉得对方的像是个惑人的海妖,令人明知道有危险,也忍不住靠近。
裴洛卿的那双凤眸醉了后,呈现出几分迷离,隐隐还有几分水光,潋滟一片。
喝了酒后的薄唇,也染上了俗世的红,似笑非笑的。
“棠棠,过来。”
声音拖腔拉掉的,很是勾人。
夏星棠犹豫了一下,心道自己又不是小狗,招招手就得过去。
虽然是这么腹诽着,但身体还是很诚实,乖乖的走了过去。
她顺势坐在裴洛卿边上,沙发留给她的边边很少,大半个身子露在外面,她正要调整一下自己的位置去够后面的扶手,裴洛卿就伸手揽住了她的腰。
同时,裴洛卿往后挪了挪,将夏星棠一整个抱在了怀中。
夏星棠惊呼一声,出于本能胡乱的抓着,最终搂住了裴洛卿的脖子,恼羞成怒:“裴洛卿你发什么酒疯啊?”
可下一秒,裴洛卿却将头靠过来,埋进她的肩窝中。
什么也没说,只是沉默着。
夏星棠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今晚的裴洛卿怪怪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的样子。
该不会是因为她吧?
转念一想,裴洛卿几个小时前还跟她发信息呢。况且这一周裴洛卿自己也出差了,没道理要她也天天待在家里。
那难道是……云迹出问题了?
该不会是,破产了吧?
心里这么想着,嘴上便不知不觉的说了出来。
谁知道裴洛卿听完,抵着她的肩膀闷笑出声。
对方的秀发还蹭在她的耳边、肩窝等敏感的位置,酥酥麻麻地很痒。
夏星棠好歹也是在裴洛卿面前丢脸过无数次的人,只是尴尬了一秒,就又厚脸皮起来。
当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问:“裴洛卿,你怎么喝了这么多酒啊?前几天不是刚提醒过你要照顾好胃吗?”
要是像付雪儿老公那样喝出个胃癌来,她是绝对不会给裴洛卿守寡的。
卷了财产就跑,第二天就去太平洋海岛上开单身派对!
说着说着,像是差生好不容易抓住优等生把柄似的,来劲地打算继续指责一通。
心里开始构思起一大堆凶巴巴的教训话。
可她还未来得及将其说出口,就在下一秒,所有的腹稿都烟消云散。
埋在她肩膀的裴洛卿,将她搂得更紧了些,就像抱只洋娃娃似的蹭了蹭,然后克制着叹了口气:“棠棠,我很难过。”
无论是在人前高高在上意气风发的云迹总裁,还是在她面前毒舌而又体贴的妻子,裴洛卿总是一副游刃有余,仿佛无所不会的样子。
就算是偶尔跟她伤感的卖个惨,也像是早就计划好的那样,就为了向她讨点利息。
这还是夏星棠第一次,遇到这样的裴洛卿。就像是,就像是被打碎了一身的傲骨,脆弱而又茫然。
骤然间,夏星棠浑身都僵住,心脏就像是被突然揪紧似的,令她喘不过气来。
夏星棠快速喘了几口气,才从刚刚心脏的窒息感中缓过神来。
她几次张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又闭上。
两人之间谁也没有再开口,任由彼此的距离越来越近,肆无忌惮的感受着对方的体温。
若是怼人,夏星棠也许还能更顺口一些。可安慰这事她还真不熟练,要不然当初也不会听信余菲菲的建议,去将裴洛卿拉进那个幼稚的夸夸群了。
夏星棠绞尽脑汁,搜肠刮肚了半天,十分没底气地凑出来一句:“你,你别难过了。”
她的声音也如裴洛卿一样有些低落,听起来闷闷的。
既然刚刚裴洛卿没有否认,那……她小声试探:“云迹该不会真的破产了吧?”
她对裴洛卿的认识也有限,实在想不到还有其他什么事情能令裴洛卿这么难过了。
毕竟裴洛卿是个公认的工作狂,忙到结婚三年还跟她那么塑料,忙到让她在国外浪了三年。
裴洛卿被夏星棠的这句话给逗乐了,又靠着对方闷笑了一声。
不知怎的,在夏星棠这个合法伴侣的身边,就好像有了份归属感,能让那些肮脏的过往都烟消云散。
她下飞机时接到了李女士的电话,那是裴子誉的亲生母亲,也是破坏了她母亲婚姻二十多年、造成她母亲不幸的罪魁祸首。
过两天就是她父母的忌日,李女士想要带着儿子回来祭拜,其实也就是个借口,试探下口风。
毕竟背后的小动作不少,这几日甚至有裴家的其他亲戚来当说客,劝她别那么狠,好歹血浓于水,以后也可以互相帮衬。
裴洛卿实在想象不出让裴子誉帮衬的后果。
那画面过于讽刺。
她跟裴子誉之间就该隔着大洋,此生不复再见。
裴子誉若真敢回华国,她就算不为曾经的自己,也会为了她的母亲,让裴子誉牢底坐穿。
那通电话最后自然是不欢而散的。
回到家面对着空荡荡的屋子,她便有些想起自己曾经出国的那几年,想起当时重度抑郁的母亲,想起自己被父亲扔出华国的无奈。
感受到怀里鲜活而又温暖的气息,裴洛卿心中的戾气也散去,上下拍了拍夏星棠的背:“放心,就算云迹破产了也养得起你。”
夏星棠迟疑:“可我很贵的。”
似是被夏星棠逗乐,裴洛卿道:“那我要饭养你。”
夏星棠生怕裴洛卿下一句再说出个‘偷电瓶车养你’,小声嘀咕:“我有钱,不用你养。”
说完后,又开始真的清点起自己名下的资产来。
她个人的花销就是很大一笔钱,而裴洛卿的吃穿用度,别看没她那么华丽,却也很是铺张。
再加上她不可能让裴洛卿真这么碌碌无为,总得再凑钱帮助对方东山再起。
这么算下来,夏星棠发现自己也不是很有钱。
于是绞尽脑汁,想出来一个对策:“没关系啦,我可以偷我姐姐的钱养你。”
这话不知道是戳中了裴洛卿哪个笑点,周身的郁气都散了去,直接笑出了声。
笑得整个人一颤一颤的,连带着怀里的夏星棠也跟着她的动作而晃动。
笑声猖狂了一阵后,也就停了下来。
夏星棠能感受到抱着她的人轻松了不少。
许是她误打误撞安慰对了方向,许是裴洛卿天生就不是个爱过分暴露自己脆弱的人。
刚刚的一切仿佛夏星棠的错觉,唯有那瓶见了底的红酒,昭示着真的发生过。
直到夏星棠被稀里糊涂抱到裴洛卿的床上,她都没能知道裴洛卿为什么会喝酒。
喝过酒的裴洛卿很快便睡着了。夏星棠借着微弱的夜光,打量着裴洛卿的五官,每一处都完美的长在了她的审美上。
夏星棠轻轻抬头,在对方的唇上落下了一个吻,然后寻了个舒适的睡姿,沉沉睡了过去。
*
第二天夏星棠向夏清月询问云迹的近况时,夏清月提了一嘴裴洛卿父母的忌日将近,才让夏星棠醍醐灌顶般猛地反应过来。
周四吃完午饭,她去花点买了些白菊,开车往夏清月给的墓园所在而去。
守墓人为她指了路,走了好一会儿的石阶后,看到了熟悉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