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节后,突然下起大雪,春信半夜被叫醒,她睁开眼睛,爷爷神神秘秘不说话,打开大门,喊她出去。
这地方冬天最常见的不是雪,是冻雨,雨落后凝成冰,走路上一不注意就是个屁股墩。
这样的大雪实在很难得,春信高兴疯了,冲到外面,幸福地转圈,雪花轻轻柔柔落在脸上,她闭上眼,感觉不到冷。
爷爷说:“明天早上起来看。”
钻回被窝躺了不到五分钟,春信爬起来穿上棉衣偷偷打开后门,拢了花坛边薄薄的一层雪,捏成团,砸雪里家的窗户。
砸了三五下就把雪里砸醒了,她缩着肩膀躲在窗帘后面,春信在雪地里转圈,“冬冬!下雪啦!你的雪!”
说话声压得很低,在雪夜里却格外清晰。
雪里不明就里,“什么叫我的雪。”
“就是你的雪啊!”这话要人家咋说嘛,怪肉麻的。
春信也想不到更好的说法了,重复说:“反正就是你的雪嘛!”
雪里小时候是见惯了雪的,她在冬天出生,康城的雪能淹没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下雪没什么稀奇的。
“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太冷了,回去睡觉吧。”顿了顿又补充,“等下得厚点,我们明天出去玩。”
“能有多厚?”
雪里看这雪瓣大小和密度简单估计了下,“可能有一个巴掌那么厚。”
“一个巴掌?”春信伸手比划,“是平着的,竖着的,还是横着的?”
雪里说:“竖着的。”
“我的妈呀!这么厚!”
“快睡觉吧,明天再玩。”
好说歹说才把她哄回去,第二天早上九点就上来敲门。
蒋梦妍给她开的门,说:“冬冬还在睡觉。”
春信那个气,溜进卧室,手故意伸进被窝去冰她,“都九点了你还在睡觉!”
她早上七点起来,都在院子里玩了好半天了,还是等着和爷爷奶奶吃完饭,洗了碗扫了地才出来的。
人家一早上干这么多事,她居然还在睡大觉,真不像话!
春信把她衣服一件件丢在床上,袜子也给她翻出来,“搞快点!”
雪里脸埋在被子里不动,拽她也不起来,装死。
春信跳到床上,掀开被子把她脚露出来,给她穿袜子,还很贴心把睡裤折一下,用袜子包着,脚跟和脚趾都给对正了。
雪里闷在被子里笑,“你给我穿袜子啊,你怎么这么好。”
“还不是因为你懒。”她快急死了,“马上雪就要化了,中午就要化了!”
雪里试探问:“你自己去呢?”
春信骑上来摇她,“我一个人咋去!我一个人不好玩!”
“那你找别人。”说完心里还有点小紧张,万一人真走了怎么办。
“我不认识别人,我就要和你!快点啦,不然我挠你痒痒。”
雪里这才满意了,“那你帮我穿衣服。”
雪当真有一个竖着的巴掌厚,漫山遍野一片白,明明是见惯的,此时此地,却如在梦中,万物玄妙美丽。
雪里不喜欢玩雪,没买手套,春信也没有手套,这里很多小孩都没手套。
153队老年人占八成,剩下大多是孩子,这些孩子长大后也不会留在这里,但会把自己的孩子送回来。
老人们在死去,孩子却好像总也长不大,三两结伴在雪地里行走,鼻头和小手都冻得红红。
但这不妨碍他们玩雪的热情,孩子们在路上大叫着奔跑,从各处收集白雪,冻得实在受不了,手捧在嘴边哈口气继续玩。
春信认为把雪砸来砸去的太浪费,她从家里带了个洗脸盆出来,把雪一趟趟往家搬,在院子正中那四块彩色地砖上堆了两个大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