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里哭湿春信一半肩膀,眼泪渗进羽绒服外层布料,留下颜色略深的一小块印子。
雪里攥着纸巾细细擦拭,又在上面留下白色的绒纸屑。
春信侧头看一眼,说:“别擦了。”
她嘴一瘪又要哭,“对不起——”
“你怎么成个哭包了呢。”春信小大人似拍拍她肩膀,搂怀里,“别哭了,今天出来玩呢。”
终于止住眼泪,她们手牵手慢慢地朝前走,心结打开,雪里还是想知道那天晚上春信的状况,但她始终不愿讲。
“我的电话没有关机,如果你再给我打一个,如果你跟我说,我……”雪里摇摇头,也觉得这话有点说不下去。
远远能看见前方高矗着缓慢旋转的大型机械建筑,春信加快脚步,“我要坐摩天轮,慕容星辰和慕容可可也去坐摩天轮了。”
雪里茫然,“慕容星辰是谁?”她们学校有这号人吗?还有慕容可可,真的有家长给小孩起这种名字吗?
“是《和校草哥哥谈恋爱》的男猪脚,慕容可可是他妹妹,是女猪脚,但不是亲妹妹哦,后来身世的秘密揭开,他们第一次约会就去坐的摩天轮。”
雪里:“……啊,这样啊。”
春信用力点头,“对啊,不过他们是晚上坐的,看城市夜景,可美啦。”
雪里谨慎提意,“那要不,我们晚上再去?”
春信一想,有道理,大冷天玩过山车纯属找死,好像除了摩天轮,户外还真没啥能玩的,路边的雪都没化呢。
于是游乐园计划延后,改道去律所。
雪里说:“那去看看我以前工作的地方吧。”
在市中心最高的一栋写字楼,十六层一整层都是,时隔多年,雪里也是第一次来。
雪里说:“其实这是栋老楼了,我在这边工作一年后就搬了新楼,在咱家新区那边,环境相对要好很多,但老楼这边吃的多,楼下有条美食街。”
春信立即瞪圆了眼睛,“美食街!”
“嗯,我们先上去看看,然后去吃东西。”
因为即将迎来的新事物和美食,几日阴郁一扫而空,春信主动在衣兜里与她十指相扣,蹦蹦跶跶,“吃肉!喝奶茶!有吗?烤串,有吗?”
雪里说:“有啊,当然有,什么都有,一整条街呢。”
春信想象不出来,“我没见过,一条街,城管不会赶吗?”
“不会,是专门的美食街,应该是今年夏天时候建成的,两公里外就是火车站,所以总是很热闹。”
雪里很难因为物质产生满足感,她从来不缺这些东西,也不会因为食物美味而感到高兴。她确实是个无聊透顶的家伙,生命中所有有趣的事物,都是因为春信。
因为春信喜欢,才会留意,因为能和春信一起,才会期待。
她恍然忆起,在老楼工作的那一年,好像一次美食街都没去过。除了酒吧,她讨厌所有热闹的地方。
但现在不一样了,连南方冬季总是阴霾的天空好像也变亮了一点。
雪里熟门熟路带她乘电梯上楼,抵达楼层,春信把脸贴在玻璃门上往里瞧,见西装革履的男女在办公室隔间中穿行,接待室里几名男子低声交谈,打印机“唰唰”吐纸,陌生又肃静的环境。
前台小姐主动问询,春信连连摇头后退,雪里看她,意思是还想进去看看吗,她可以想想办法,春信赶紧拉着她跑了。
电梯下行,雪里说:“其实我们可以进去的,就说是找人,我随便报几个名字就行了。”
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春信有点害怕,“这是大人呆的地方,感觉不太好,我都不敢说话了。”
随即她又想到别的,“以前这时候我都在上班了,可以自己坐车,做饭,还会跟客人商量给他们做什么样的图案,还会租房子,现在我什么也不会了。”
“那时候你是上班族,就要辛苦一点,现在是学生,只要好好学习就行了。”雪里问她:“现在你会主动好好学习了吗?”
春信自动过滤了,假装没听见,两只手搂住她胳膊,同她贴得紧紧的,靠在她身上问:“你真的在这里上过班吗,你也穿他们一样的衣服?你打领带吗?”
雪里回忆,“有时候打,有时候不打,穿西装,高跟鞋,我比较少穿裙子,车里会备一双运动鞋,一下班就换回来,开车不穿高跟鞋。”
电梯到了,她们一起走出大楼,往美食街的方向去。
春信微讶:“你还有车,你会开车,像爸爸那样开车?”
雪里被她反应弄得有点想笑,“会,大三那年去考的驾照。”
春信有很久都没再提问,那双依旧懵懂干净的眼睛移向路中间的车辆,透过车窗看驾驶座上闲适悠然的大人。
雪里也会长成那个样子,穿西装打领带,还会开车呢,真厉害啊。
春信:“我一直知道你厉害,但你也太厉害了,车子那么复杂,你都会开……”
雪里:“还好啦。”
春信:“我肯定学不会,我有点怕,万一撞到人咋办。”
雪里:“你不用学,我会开。”
春信“嗯”一声,“那还挺好的。”
她们在美食街吃了点东西,买了两杯避风塘,雪里说:“现在就一般,以后奶茶会越来越多,也会更好喝。”
雪里常感觉自己是与时代脱轨的,她知道很多后来兴起的新事物,但从来没尝试过。有时看得店门前排起老长的队伍,也会好奇,那玩意到底有多好喝。
但若叫她去试一次,是万万不可能的,没时间,也没心情。
但现在那些‘无聊的小事’突然充满诱惑,在前方挥舞着双手,她在走向它们的路上。这多亏了春信,幸好有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