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
接连不断的蝉鸣吵得直叫人心慌,连续一周的高温更是让人烦躁不已。仔细看的话,或许还能在正午时分看到路面上方,被扭曲的空气。然而这一切在这片绿意盎然的深山里,都归于宁静。
山中无人来过的最深处,有一间被人类遗忘了数百年的神社。
老旧的木制房屋,在夏季那一点根本不算风的空气流动中,被吹得吱呀作响。屋檐不知道挂了多少年的风铃早已被风侵蚀得一点声响都发不出来。
一个摇摇晃晃的小光球路过,这只存活了百年的风铃就这样掉在了地上,寿终正寝。
从来没有来过这里,小光球像是个好奇宝宝,这里看看那里也瞧瞧。等到破旧神社都被它逛过一遍之后,小光球无趣地正准备离开,结果却突然瞥到一间被封闭得严严实实的屋子。
屋子在神社的最里面,一开始小光球都没有发现。
它溜溜达达的,跟个老大爷似地飞了过去,上下晃了晃,都没看到能进去屋里的入口。最后像是着急了,它猛地往前一撞,没想到竟然把这扇年久失修的门直接撞了下来。
屋内的光景出现在小光球的面前。
它飞在空中的动作略微停滞,如果它有嘴的话,或许还能看到因为惊讶而张开的嘴巴。
眼前是一间面积不大的卧室,屋里的其他地方都落满了厚厚的一层灰尘,角落里还结上了白色的蜘蛛网,唯有中间的区域干净得仿佛一尘不染。
那是一个正在沉睡中的男人。
面色平静,双手交叠在腹部,俊美的容貌在透过窗户缝隙的日光中愈发夺人眼目。
他就这么安静地躺在榻榻米上,空气都仿佛因为他的存在而变得静谧了些许。
男人和周边杂乱脏差的环境割裂开来,如同一副立体而又生动的画作。若他是画作,那概是全天下画家都会评价为最完美的一幅作品。
小光球在空中晃了晃,然后飞到了男人的附近,蹭似地挪动到了男人的胸口上。它应该是在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不知道因何沉睡在这处破旧神社的陌生男人。
仿佛是受到了感召,那双在上百年的时光里都不曾动过的眼皮,竟然在这时微微颤动了一下子。紧随其后的,是男人感受到了照在脸上的耀眼阳光而不适皱起的眉头。
先是小幅度地睁开一条缝隙,然后才在慢慢适应了许久不见的光明,而睁开了全部。
那是一双该如何令人评价的双眸。
澄金色的光华尽数收敛于男人的眼底,好像世间一切都不曾被他放进心里。
几百年的漫长沉睡过去,塍寺在醒来之后依旧是有些不想动。这在普通人的行为里被称作赖床的举动,被他做起来充满了随性与潇洒的意味。
他翻了个身,这才看到趴在自己胸口上的小光球。
塍寺的眼神一滞,随后眉头微微地挑了起来,“瞧瞧。”
即使是数百年未曾张口说话,他的声音依旧低沉优雅,“我看见了什么?一只能把我从沉睡中唤醒的小魂魄。”
他伸出一根手指,在小光球上面轻巧地点了一下。
刹那间,刺目的光芒遍布整个房间。
等到光芒褪去,原本趴在塍寺胸口上的小光球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身高约有一米九的高大男人。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僧侣袍,头发半长微卷,正好能够搭在肩膀,胸口上有一串佛珠。这打扮看起来倒是和这间神社不怎么违和。
塍寺撑着侧脸,长发顺着他的动作滑落下来,有几缕不听话的正好缠绕在了他白皙的手腕上。
“迷路的?”他打了个哈欠,没把眼前的孤魂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