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路程两人陷入了长达十分钟的寂静。
降谷零的车技相当不错……嗯，这里的[不错]应该打上双引号，毕竟在悬崖峭壁上横着开车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事情。
五十岚橙将其归结为世界修正后的异能力夸大化，也不想去多思考这件事情。
毕竟她努力忍着不让自己吐到对方身上就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了。
“亲爱的安室透君。”
五十岚橙承受着自己这个年龄不应该承受的悲伤，忍不住叫了一声，
“能不能把我从你腿上放下来，我怕我吐你一身……”
“可是你现在已经起不来了吧？”降谷零缓缓放慢了速度，
“房间里有迷幻剂，那个棕发的男人在对你进行心理诱导，你差点中招了。”
“这样啊。”
五十岚橙这才发现自己全身上下都使不上劲，原来之前的那股无力感并不是大脑暂时性崩溃造成的幻觉，而是中了药物。
于是又是一阵沉默。
“我和那个FBI来的针织帽混蛋很早就干掉了佐罗。”降谷零道，
“不过那个时候不太方便告诉你这件事情，我也被一些事情绊住了，无奈之下我只能伪装成佐罗，和你一起潜入过去，找机会救你出来。”
“你听到了我们之间的对话了吧？”五十岚橙小声问道。
“对啊。”降谷零沉默了一下，继续道：
“抱歉，我在你的手机上放了追踪仪和qiè • tīng • qì。”
“你什么时候放的？？”五十岚橙震惊。
“上一次见面。”降谷零道，“那个时候我的没办法和你说更多，因为组织的人在和我对接。我怕你出事，所以在你的手机上安装了追踪仪。”
五十岚橙：……
你很能啊降谷零！等我恢复了力气绝对第一时间跳起来打你的膝盖！
“我暂时不会问你更多的事情，你需要休息。但是——”
金发黑皮的青年沉默了一下，眸子里露出几分暗色，
“我还是希望你能解释有关于你和太宰治所说的那句话，以及重生相关事情。如果你不想说，我不会强迫你说。但是你知道，人和人之间一旦有了隔阂和欺瞒，信任也就不复存在了。”
五十岚橙绷紧了心弦。
他的每一句话都相当认真，又像是一记重锤敲击在了她的心脏上。
零是认真的。
闭上眼睛，五十岚橙似乎又能听到父亲说的那些话，以及太宰治的那张略带讥讽的脸。
“真是过分啊，五十岚橙。”
“你把这一切都当做什么了？”
……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发现自己已经不能用[玩游戏]的态度来面对这个世界了。一切都像是真实发生在身边一样，是真真切切的，发生在她的世界里的故事。
至少比她锁在家里的那几年更像是在活着。
“我其实没有把这一切都当做一场游戏。”
橙发少女的声音细细软软的，可能是药物作祟，她的声音听上去比往常要脆弱了许多，
“我更想将这一切当做自己的第二段人生。在此之前，我的人生根本不像是在[活着]。”
“为什么？”
降谷零心中微微一惊。
与之而来的，却是某种暗暗泛起的欣喜。
啊，他踏入了。
是少女从未对其他人袒露过的，内心最隐秘的地方。
他感受到自己腹部的衣服被攥紧，微微低下头，恰好和少女迷茫的紫色眸子对上了视线。
“我……可以相信你吗？”
她的声音轻轻的，低到几乎无法听见。
“如果知道了这一切，你也一定会和以前一样，用对待[人]的平等方式注视着我吗？”
降谷零的手指轻颤了一下，内心的节拍像是跳漏了一节。
“我会的。”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坚定道，
“因为我知道，你不会做出违反原则的事情。”
他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
他和五十岚橙相处了整整五年，从未觉得她是那种虚伪之人。
所以他愿意信任她。
·
“我的父亲很喜欢喝咖啡。”五十岚橙道，
“他是一名很厉害的科学家，他的女儿和他的妻子都会在他工作忙到深夜的时候为他泡一杯咖啡。”
“他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科学家，他一直都很忙很忙，没有功夫去陪伴自己的妻子和女儿。因为他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比他的工作更重要的东西。”
“他的女儿很喜欢打游戏，所以一直想要父亲陪着自己打一场游戏。但是女儿每一次的请求都被父亲拒绝，父亲很忙很忙，忙到能将一切都忘在脑后。”
“……所以，他为你创造了一个游戏世界，也就是我们的世界吗？”
降谷零的手指握紧了方向盘，某种不可思议的猜想从脑海中浮现而出。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这个世界到底算得上什么？他存活的意义又算得上什么？
“怎么会。而且我只是说了那个男人是我的父亲，可没有说女儿就是我啊。”五十岚橙苦笑道，
“女儿和妻子一起去海外旅游的时候，遇到了一场海难，从此再也没有回来。他们都死了，只剩下孤零零的科学家，再也没有人给他泡咖啡，也没有人缠着他打游戏，叮嘱他晚上早点睡了。”
“他曾经得到过的那一点温暖，就这样被他抛在了脑后，再也回不来了。”
“他思念着自己的女儿，想到近乎疯狂。所以他创造了女儿一直想要的游戏公司，出品的游戏都是女儿爱过的游戏，但是那个喜爱玩游戏的女儿再也回不来了。”
“于是这个世界才有了我，如你所见，我并不是他的女儿，而是作为他女儿的替代品存在的。”
“替代品？”降谷零微微一愣。
“我是被他创造出来的[女儿]，无论是外貌还是性格习惯，都是他按照他的女儿的设定创造的。”五十岚橙喃喃道，
“他爱过我，虽然我知道他爱的人不是我，他只是在我的身上寻找[女儿]的身影罢了。不过那段时间应该是我曾经最快乐的时光吧，我滥用着[父亲]的爱，享受到了作为一个正常人的人生，他让我上学，带着我到处旅游，一起打游戏，游山玩水，逢人就说这是我最爱的女儿，还会用胡渣刺我的脸。”
“直到他真正的女儿回来了。”
“他的女儿没有死在那场海难之中，她活着回来了。”
自那以后，五十岚橙就被关在了无法走出的屋子里，如同被废弃的人偶垃圾，这一生永远无法出门。
她失去了作为[人]的资格。
·
等到降谷零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橙发少女已经睡着了，她的精神状态相当糟糕，致幻剂吸入了太多，想要恢复恐怕也得过段时间了。
降谷零和异能特务科的坂口安吾打过了招呼，至于酒厂那边……他暂时还能拖延一段时间。
只是他的心情相当复杂。
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
在询问道[这个世界是否是虚拟世界]的时候，少女却给予了否定，这也让他稍微安心了一些。但是她并没有给出原因，也没有说明她的父亲到底是什么人。不过按照她的话来理解，恐怕她的父亲也应该不是经常露面的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