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两个人从浴室起来换过衣服,已经十二点。
楼冬藏失血过多,脸色苍白如纸,没有刚才的阴鸷,只是双眼紧闭,还在缓神。
贺关把他扶到床上,问:“早饭吃了吗,我看见送到你屋子的盘子碎了。”
楼冬藏靠着床,气息很弱:“嗯,吃完用来砸我大哥了。”
贺关掖了掖被子:“别睡,饭很快好了,吃完再睡。”
楼冬藏眉头紧皱:“我还没那么容易死,只是手腕外伤,睡一会儿也无所谓。”
他停顿片刻,罕见地补充一句:“你刚刚不是看过了,别担心。”
贺关不以为然:“可拉倒吧,我可不想给你收尸,你要是能看见就知道你这脸什么样,死三天都没这么白。买盒子是一回事,给你收尸是另一回事。不准压榨咱们家唯一的劳动力。让我给你抬棺?不行。”
楼冬藏:“……”
贺关:“乖乖待着,别睡着,一会儿做好吃了再睡,我快点。”
像哄小孩儿一样。
楼冬藏:“……好。”
贺关走后,楼冬藏坐在床上……
睁开双眼。
这双眼睛和常人无异,虹膜是漂亮的青蓝色,尤其剔透。
楼冬藏曾多次看过镜子里自己的眼睛,多次疑惑明明他的父母都是黑瞳,而自己却有这么怪异瑰丽的瞳色。
他依然什么也看不见。
楼冬藏知道自己是个大麻烦,所以刚才在浴室,他起了杀心。
死在我手里。
死在我手里就不会有拯救我的想法了。
不会天真地以为自己能拯救我、不会心跳加快、像被电打一样呆在原地,抱着他发抖。
可他最终没有。
怀里的温度太过温暖,他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接触过正常人,以至于只是被抱紧,都不自觉地想箍紧他。
温暖的……活人气息。
还不会跑。
还会主动来抱紧他。
怎么会有人知道他怪异的性格和四处埋雷的情绪之后依然会留在他身边。
怎么会?
这怎么可能?
可确实这么发生了。
刚才他被抱出来换衣服,手轻轻蹭到贺关肩膀,发觉对方敏感地抖了一下,很快躲开他手指,意有所指:“楼冬藏,你碰到我了,手。”
这样看……贺关似乎……
又对他不太感兴趣。
楼冬藏拿完好的左手指节敲两下床单,困惑地重新闭上眼。
说不通。
贺关在岳叔的帮助下很快做好饭,先每份都拨出来一点,准备再次回楼上。
任宁:“?”
任宁惊讶地问:“你老婆是没腿吗,怎么还要端上楼?”
贺关皱起眉,对他的越界十分不满:“我乐意,在我家就闭嘴,不要干涉我的家事,好吗?我过问你的意见了?”
他背过身上楼。
任宁被他骂的一愣一愣,问岳叔:“叔,你是不是一直在他身边照顾他,觉没觉得他奇怪啊?他以前全世界money第一,怎么现在感觉跟被老婆灌了mí • hún汤似的?”
岳叔咽下半根生菜,茫然地说:“少爷不是一直这样吗?”
任宁也卡了壳:“是、是吗?”
岳叔埋头吃饭:“嗯。”
任宁皱起眉低喃:“难道是我搞错了……也可能是我搞错了……不过他以前从来没谈过恋爱……倒也正常……”
贺关把饭送到楼冬藏身边,叹了口气:“说话,嗯一声也行,再吓我就要把我吓没了,你闭着眼我也不知道醒没醒。”
掐紧掌心一直没睡的楼冬藏:“嗯。”
贺关:“手不能动就张嘴,可以?”
楼冬藏:“嗯。”
楼冬藏原本靠着床头,现在微微倾身过来,眼下一片疲累的阴影。
即使这样,也看得出他之前锻炼过的痕迹,筋骨被薄薄一层肌肉覆盖,低头过来时,颈椎骨突出而劲拔。
像一只遭受折磨的猛兽,即使皮囊消瘦,仍拥有有力的骨骼。
喂东西的力道刚刚好。
楼冬藏之前也生病,tóu • dú的那个保姆照顾过他,那时候因为这名保姆刚来,勺子总会磕到楼冬藏的牙。
贺关却不会,他距离刚好,拿住的勺子刚刚好顶在唇边,还会在送东西的时候提醒自己是什么菜。
“黄焖鸡,有骨头,吐勺子里。”
他偶尔思考做饭的问题。
“油麦菜我居然没买,就用的生菜,这个白灼生菜只放了一点油,怎么看着亮晶晶的,吃起来怎么样,油大吗?”
楼冬藏:“不会,很好吃。”
贺关自顾自点点头:“那还行。”
贺关就这么一点点把饭喂完。
直到最后一口,他收回手,问:“楼益还会再来?”
为了把表面功夫做足,书里提到过,楼益就差三顾茅庐来请楼冬藏,只是这三次收到的都是拒绝。
楼冬藏沉默一会儿:“可能。”
贺关:“我这几天没事了,和你一起待在家里等他。”
楼冬藏:“你知道他和我说什么事?”
楼冬藏没有提过。
贺关顺畅地接口:“我就是星域的明星,内部听说公司要垮了才辞职的,当然知道。想也知道,肯定是来找你去救公司。”
他拿筷子把碗里剩下的一点生菜碎片吃掉,咔嚓咔嚓地嚼:“用我和你一起吗,你这伤是他弄的?”
楼冬藏:“不,是助理,特意等我大哥走了做的。我大哥是一个……棒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