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阵平都不问我吗?”萩原研二眨眨眼睛,有些好奇自家幼驯染的沉默。自从出来后,松田阵平还没和自己说一句话。
“这不是等着你开口呢吗。”松田阵平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懒懒地回道。
“欸——”萩原研二拉长声音表示着自己的不满,却只收获了一句不咸不淡的回应。
松田阵平:“所以呢?那个很会表演的服务生说了什么?”
既然发小开口问了,萩原研二也不卖关子:“小降谷说那个人没问题,可我总觉得......不太对劲。”他迟疑道:“那个人......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很像那位白切黑的常年失踪人口。”
“呐,hagi,你还记得那个人的长相吗?”松田阵平没有回应他的话,而是有些突兀地问道。
“啊!”萩原研二脚步突然停了一下,他明明还对着那个人点头致意过,可一个小时不到,那张面孔居然已经完全记不起来了。
他诧异地看向松田阵平,“小阵平你也想不起来了?”他们这种观察力与记忆力惊人的警察,会同时忘记一个前一小时内始终共处一室的人的长相,实在是匪夷所思的事情。
“嗯,很奇怪。他给我的感觉明明不像普通人,不管是长相还是气质,但就这么忘了,绝对有问题。”
萩原研二听罢直接搭上幼驯染的肩:“嘿,那咱们就回去看......”
“嗡——”
“铃铃铃——”
手机一前一后响了起来,是一起恶行绑架案,绑匪以整栋楼的居民生命作为威胁来换取钱财,还在大楼附近放置了多处炸弹。
两人的眼神瞬间严肃,再也没有回去检查的心思。
“hagi,我们走!”
“好!”
两名警察奔向了自己的职责,在迈出脚步的刹那,像是被一只手轻轻抹去,那段有关店中熟悉人影的记忆悄然无踪。
“客人?抱歉打扰您休息,不过我们要打烊了。”降谷零轻轻拍了拍趴在桌上睡去的诸伏景光,又小声补了一句,“这样很容易感冒的啊。”
“zero?”诸伏景光还没完全清醒,下意识呢喃出这个名字,猛然反应过来后他又下意识扫视四周,确定店里只剩他和降谷零两个人后才稍稍放心。
“抱歉。”诸伏景光抹了把脸,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睡了过去,还睡了这么久,外面夜幕已经很沉了。
“没事哦。”降谷零这会儿也不忙着关门了,他抽出诸伏景光对面的椅子坐下,两手交叠着放在桌面上,像个小学生一样乖巧。
他缓声问:“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
“欸?”诸伏景光不知道一直和自己装着不熟的零为什么突然就亲近起来,但也还是回应了对方的问题:“没有啊。”
降谷零像是早就想到了这个答案,无比平静地用那双狗狗眼看着他,轻声说:“撒谎。”
语气太过温柔,诸伏景光没能立刻理解幼驯染的意思,等反应过来,只能认输般地感叹一笑:“果然被看出来了啊。”
“所以发生什么了吗?”
被问到的诸伏景光表情空白了一瞬,那种迷茫的感觉又来了,他能记起很多事,但也忘了很多。
就像他知道加斯帕尔这个人,却想不起来自己是在哪里同他相识;知道降谷零和自己一起卧底失联了许久,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与同期们搭上了线。
更不知道,为什么除了零以外的大家,完全不记得自己了。
他揉了揉太阳穴,却完全理不清头脑中的混乱。
面对着那双熟悉的紫灰色眼眸,像是被蛊惑一般,他说出了似乎攒了很久很久的话:
“我曾经把我最好的朋友留在一个很危险的地方,自己却逃走了,他那时看到我......应该很绝望吧。”
诸伏景光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整的杯壁,神色茫然而悲伤:“而作为惩罚,我也被迫经历了一次好友的离开。虽然记不清了,但好像在什么地方,我目睹了那一切,却无能为力。”
他的话语十分模糊,但降谷零还是无比认真地听着。
良久,金发的服务生说:“辛苦啦。虽然不清楚你之后遇到了什么,但除了失去的,肯定还有很多视你为、或者你视为珍宝的对象。为了他们,也请你坚强起来哦。
毕竟痛楚过后,不会被我们遗忘的,总是那些美好的回忆。”
降谷零笑着:“时间不早了,回去吧,加油。”
“hiro。”
空间瞬间扭曲碎裂,诸伏景光连道别都来不及,就凭空从座椅上消失。
降谷零盯着他原本的位置,独自一人坐了很久,才起身将盘子收好。
“你刚才还是表现得太过明显了,我明明警告过你,他来自其他时空,交会太深的话容易引起空间动荡。”脑中一道机械声音冷静地说道。“而且就算你明示了这么多,时空交错影响下他也很难记住这一切,即使留下了部分印象,也会被当作是一场梦。”
“那也无所谓,至少给了他一个还不错的梦境。”降谷零手上动作不停,看起来像是自言自语。“原来在某个我不知道的平行世界,他会那么痛苦。”
降谷零,或者说这个经历了一次重生、救下了所有挚友的降谷零,有些心疼地轻叹一下,“我帮不了他,至少带给他一点安慰。”
他停顿片刻,又露出了浅浅的笑容:“不过我还是相信他的,不管是哪个世界的hiro,不管遇到怎样的艰难,最终都一定能撑过去,他可是hiro啊。”
军舰监牢内,只有少许微弱的灯光,昏暗压抑。
真冷......
诸伏景光冷到发抖,口鼻中呼出的气息却烫得异常。他缩了缩身体,紧接着又被全身各处蚀骨的痛楚扯回了些神智。
“嘶——”
没有力气抬头,他咬着牙睁开眼睛,疼得绷紧了面部肌肉。
在看到眼前两道拇指粗的漆黑弯钩后,诸伏景光禁不住愕然一瞬,也明白了肩胛处剧痛的来源。
他居然被人捅穿肩胛骨钉到了墙上!
两道弯钩露出来的尖部回冲着自己,一旦向前分毫就会被刺得更深,凭借他一个人的力量根本不可能挣脱。
“哈......呃......”
为了缓解疼痛,他开始回想自己刚刚的梦境转移注意力,好像......是零和松田、班长他们,梦里的那几个人都有好好活着啊,自己果真是太想他们了。
痛苦被平息了少许,诸伏景光脑海也终于清晰了些,梦中的一些细节被更好地回忆了出来。
可加斯帕尔?
这个橙毛怎么和他们几个警察混到一起了?他不是应该在海......军......
像是再也拦不住洪水的堤坝,在最后一道裂痕中轰然崩塌,记忆滔天巨浪般袭来,他根本无处可避。
海军。
军舰。
炮火。
屠魔令。
诸伏景光脑海里瞬间涌现出大量的残忍片段。
他胸口剧烈起伏,刚才在剧痛之下都未曾眼红的青年,此刻却忽然哽咽到几乎无法呼吸。
加斯帕尔......
“小猫眼,你等着一会儿输了管我叫爸爸吧!”
“咱们俩以后就从同学升级成同事了,不错,还是一个单位的。”
“咱们俩毕业以来还没一起上过战场呢,你小子快点儿来啊!”
加斯帕尔......
橙发青年脸上始终是那副张狂到欠打的表情,不管是笑闹还是正经,总是莫名带了种嘲讽的意思在里面,这么多年,也就自己和奈勒忍得了他。
可他也是个称职的海军,他上岛是为了保护百姓。
他是一名战士,可以死在敌人手里,但怎么能死在自己人的炮火之下!
诸伏景光分不清自己的哀恸与愤怒哪个更多些,两种极端的情绪撕扯着他的身心,几乎要生吞了他。
或许是哪处的毛细血管崩裂,他猛地呕出一口鲜红,身体因为动作而把伤口带得更重,又淌出更多的血。
诸伏景光已经完全不在意自己的身体了,他自暴自弃地想着,如果之后真的被做成人形兵器祸害百姓,不如尽快死了的好。
青年眼中满是恨意与决绝。
世界政府,海军总部,这群败类和懦夫,根本配不上加斯帕尔。
他们玷污了他的生命与荣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