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小天在小官被拖下去的时候,又多问了一句:“你和他们同谋的时候,知道他们会杀了一村人闹大舆论吗?”这小官要是不知道,只是被当刀使,他还能饶他一命。
小官不言语,显然是知道的。
池小天摆手:“带下去吧。”
……
大魏看着欣欣向荣,不过也是个沉腐的封建王朝。
池小天给戎星剑写信。
这封信一周后就到了戎星剑手里。
只有寥寥数语。
“哥。”
“我是圣上,我是天子,大魏的所有,应当我来裁决。”
“对不对?”
戎星剑回了信。
只有一个字:对
……
百官威逼京城,要求释放圣天公。
《念景帝》一事闹得满城风雨,有些东西越禁闹的越大,就连牙牙学语的孩童都能背上里面的一两句,那小官被有心人高高捧起,奉为圣天公。
池小天的名字里有一个天字……圣天公,“胜”天公。
池小天上位的手段算不上光明,尤其是他离京,将所有事都交给了徐跃宇,徐跃宇为了稳下京城,可杀了不少冒头的人。
一些人乖了,选择蛰伏,等待着池小天归来。
朝堂上利益交换都是有数的,他们暂时隐忍是等着池小天处置徐跃宇,徐跃宇杀了这么多人,他岂能不死?
徐跃宇不死,他就敢为元帝继续shā • rén,谁能安心?
可徐跃宇没死,非但没死,他还封王,单字号的王,还是最尊贵的东王。
那些人怕啊,惊惧。
传承了数百年、即便王朝更改他们也不倒,地位优越超然的世家怕了。
他们一地扎根百年,枝繁叶茂到能笼罩一省,皇帝到了世家,都得给族老三分薄面,
可元帝登基以来呢,他非但不拉拢世家乡绅,还派人屠戮他们。
必须得逼元帝低头,让元帝看一下各地世家的势力。
大魏贫民上升的阶层基本被垄断了,大魏的各个级别的官员基本都出自世家,或者跟世家沾上点关系。
不止是京城,各省各府都有官员罢工……风雨欲来。
*
*
万里之遥。
池小天捏着信纸浅浅的笑了下,他的眼里有一湾清泉,像是流动的月光。
官员团团围在京城外,大魏的内部矛盾尖锐的像泼进去水的滚油。
沉舟面色严峻:“放了那小官吧,你是帝王,饶他一段时间,过了风头再杀他,那些人不会拦着你的。”
帝王也不能诸事顺心,心想事成,“不是让你低头,是暂时的隐忍……”
池小天幽幽的看向沉舟:“朕才是皇帝,没有人可以逼朕。朕恨不得杀了景帝,他们竟然妄图冠以景帝圣人之位。”
“该死,”池小天声音愈来愈冷,“都该死。”
沉舟觉得池小天有点走火入魔了:“池……”
池小天虽然性情不好,但从未处罚过身边的人,他并不畏惧池小天,对池小天也没有过尊称。
“放肆,朕是皇帝!”
池小天突然起来,他面容冷戾,“朕是天子。”
沉舟:“……”
他闭眼,“陛下。”
池小天又笑,目光有着神经质的疯狂:“朕为什么要当皇帝?朕不想有人再欺负朕。”他弄死了那些太监,弄死了景帝。
还是有人要欺负他。
池小天遥望边塞:“哥。”
他蹲下,缓缓抱住了自己的胳膊,“有人欺负我。”他喃喃,“有人欺负我,他们都欺负我。”
“我只想杀一个人,为什么不让我杀。”
池小天小时候是经常哭的,他那时候很丑,但哭起来很可怜,也不出声,就那么默默的流眼泪,彼时的孩童与现在的帝王身影重叠。
沉舟喉咙一涩:“陛下。”
池小天去看沉舟,桃花眼有些湿润,还有些茫然。
沉舟跟了池小天也有十年了,他是看着昔日的孩童长大的:“陛下要杀谁。”他跪下,“愿为陛下效劳。”
池小天不哭了,他有些发愣:“……你也会死的。”
沉舟说:“臣无惧。”
他知道池小天到底为什么发怒,不是因为景帝,是那一村的百姓。曾经的那个眼里只有自己的小孩,眼里还是有了天下和臣民。
李保国也爬了进来:“陛下,还有咱家呢,咱家也不怕。”
池小天不说话了。
……
……
次日,京武大街午门。
人头乌泱泱的。
昨天还是中年人模样的小官一夜衰老,他步伐踉跄,头发花白,脖子上戴着重重的枷锁,走几步就摔一个跟头,挣得身上的铁链子哗啦啦响。
“圣天公!”
“圣天公……”
“快放开圣天公。”
嘈杂的声音骤然沸腾,热闹的跟菜市场门口一样。
一学子打扮的书生从人群中走出,看向高台上看不清脸的人:“皇上,陛下,切勿行错事啊!”
他大呼,言辞恳切,“圣天公乃是圣人转世,得天人造化,您杀他,大魏恐有大难啊。”
什么大难?
集体罢官吗?
池小天终于动了下,帝王的冠冕微动:“你叫什么?”
书生正愁无法扬名:“草民张敏昊!”
“你说得有道理,朕会好好考虑一下的。”
帝王的声音有些慵懒,语调闲适,虽然不太适合这场景,但场下人还是一喜,元帝退步了,书生大喜,此次必然能扬名。
他虽然厌了元帝,以后仕途不顺,但能名声大噪成一个大家也不比进朝当官差,不,是更好。
池小天继续道:“还有谁要劝朕的,一起上来吧,顺便把名字都报一下。”
跪着的圣天公眼皮一跳,他看了眼池小天。
元帝这疯子。
池小天也看到了小官,他友善一笑。
头发花白的圣天公抖了下,垂下了脑袋。
下面人看到帝王与圣天公的互动,心下更稳了,正争先恐后的报名。
“草民陈冉店愿为圣天公请愿。”
“草民云三水愿为圣天公请愿。”
……
“草民福林愿为圣天公请愿。”
接连一百来人。
场上都有些站不下了,或许是有人察觉到了不对,没人再继续前进了。
“结束了?”池小天扫了眼,发现了不少国子监学子,他是皇帝,国子监的学生都是他名下的学生,他看向其中一人,“国子监里都是天子门徒,你也是国子监学生,你如此逼迫于朕,不等同于欺师灭祖?”
那人脸一白:“皇上……”
池小天抬手:“自古就有忠臣烈士以死明志,你们既然决心劝朕……”他尾音一扬,“怎么不都去死?”
“皇上!”
“陛下!”
“……皇上。”
金甲卫鱼贯而入,血染红了地面,惨叫声不绝于耳,还有人破口大骂,文人骂起架来可一点都不文雅。
池小天特意没让人杀那个国子监学生,李保国站了起来,他捧着一大堆文书,逐字逐句的念,都是景帝如何跟大羌勾结、如何密谋杀死戎泰然的罪证。
景帝跟敌国勾结了。
景帝坑杀了大魏数万军士。
景帝差点让他们全变成亡国奴。
国子监学子脸色惨白如纸,他忽然看向一言不发的圣天公:“狗贼,你不得好死!你怎么忍心……一百多条人命啊。他们都是为了救你啊。”
圣天公知道,他肯定知道,他知道却一句话都没说。
国子监学子惨然一笑,他朝池小天跪下:“为天子朝臣,我不忠,为天子门徒,我不孝……草民无颜苟活,求皇上赐草民一死。”
池小天笑道:“准了。”
国子监学子磕头:“谢主隆恩!”
他起身,坦然赴死。
这是第一个被砍头的人。
血溅的很高,很红。
圣天公是第二个。
场下死一样的寂静,没人知道会有这么大的反转,也没人知道,池小天会不给景帝一点颜面。
池小天欣赏了会才起来:“这百人,塑铜像,跪大魏,跪大魏数万军士。”
刷。
无数双眼睛投向池小天。
“还有景帝……哎,改名号吧,改罪帝。罪帝虽为朕的父亲,但朕是大魏的皇帝,朕要庇佑我大魏的子民……来人。”
池小天声音一厉,“叛国者,该当何罪。”
徐跃宇上前:“罪帝已死。”
池小天又道:“死后呢?”
徐跃宇道:“悬尸三月,挫骨扬灰。”
……
罪帝虽没被挫骨扬灰,但已经被挂起来了。
元帝如此作为简直是骇人听闻,罪帝虽然……叛国,虽然害死了几万人,但他毕竟是皇帝,他的尸体这么被人挂了起来,还是他的亲儿子挂起来的。
有人痛恨,有人极为推崇。
为帝者,若不能为国为民,有何颜面为帝。
奏折疯狂的被送往宣政殿,多是劝池小天好好安葬的景帝的,甚至有人以死相逼,池小天过了几天才回应。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天下震动。
有人声音尖锐,直指池小天,叛国需要诛九族,若是如此,元帝需要自裁。
池小天连夜修改了大魏律法,取消连坐。
罪帝的尸体还在悬挂,大魏就会有不同的声音。
已经有人在明面上称池小天为暴君了,不止是舆论,各省各府都在出事,不是叛乱就是起义,要不就是山贼,祥和的大魏跟个爆炸的火药桶似的,处处开花。
“春林水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