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刘三莲气得直咬牙,临出门也不忘喷防晒喷雾拿遮阳伞,“我这就去找他!真是受不了,有他这么做人的嘛!”
周始担心她在气头上会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当即跟了上去,“我和你一起去。”
刘三莲没有拒绝,“也好,我倒要看看他当着宋正远亲生儿子的面还能不能那么不要脸!”
半个多小时后周始和母亲刘三莲一同抵达了兴隆路四段46巷。
兴隆路这一块近郊,没怎么被开发过,四处都是繁茂的植物,主街零星分布着一些小店,人少荒凉,相对落后,跟农村差不多。
高裕杰住的旧公寓位于巷尾,年久失修,外观破败,周始还没走进去就能看到一排排住户晾洗在外的衣服和四处张贴的小广告。张贴在墙上的小广告种类繁多,上门开锁、私人家教、技工急征、歌厅招聘、地下钱庄等等。
周始的目光从五颜六色的小广告上一一掠过,在看到重金求子小广告的时候身旁的刘三莲突然重重咳嗽了一声。
“不要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更不要去记。”刘三莲一想到儿子那可怕的记忆力就有些头疼,“别看了,咱们赶紧上楼。”
楼内的景象比起楼外要更加脏乱。楼道里堆积着摞得有小孩高的没扔的快递盒、占走廊的自行车、废弃的家电等等杂物,到处乱糟糟的,杂乱无序,破旧糟糕,一看这里就是没什么钱的底层人凑合住的地方。
一楼住户的门是铁门,颜色是陈旧的红。刘三莲抬手把门砸得砰砰响,“开门!快开门!快给我开门!我知道你在家!”
周始道,“妈,他应该不在家。周围还有其他住户,你小声些。”
刘三莲不信,“宋呈希你别管,去旁边站着。他肯定在家,就是不想给我开门而已,我一定要把他叫出来。”说完她继续伸手砸门,“快点给我开门!开门......”
就在刘三莲愤怒砸门的时候,一个急匆匆的人影一步两个台阶地快步走上来了,“叫魂呐!”
这是周始第一次见高裕杰。他头上戴着摩托车头盔,上身穿着一件浅蓝色带花纹的像是睡衣一样的衬衫外套,下身穿着一条及膝的枣红色短裤,脚上趿着一双人字拖,整个人看上去流里流气的,像个街头小流氓。
刘三莲一看见他就来气。她攥着收起来的遮阳伞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是不是趁宋正远意识不清的时候把保险受益人改成你了?对不对?你怎么能这么不要脸!那是他留给他儿子的钱!”骂完她见高裕杰面上笑嘻嘻的,瞧上去一点儿心虚愧疚都没有,差点气个仰倒。
她赶忙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儿子,“宋呈希,你快告诉他你爸是谁!”
周始皱了皱眉,没有立即开口。
高裕杰摘掉头盔,拿钥匙打开门后朝刘三莲笑着说道,“不用他告诉我我也知道他爸是谁。不是要找我?敢不敢进来?”
刘三莲当然敢进去,自古以来就没有正房怕小三的道理。
她转头朝自己的儿子嘱咐了一句“你站外面别进来,妈说完就马上出去”后就抬脚走进了高裕杰的房间,“你欺负我也就算了,怎么连他儿子的钱你都要吞?你是不是人啊?”
“什么保险金受益人?我不知道。”高裕杰一屁股坐到了布沙发上。他有些好笑地看着眼前气势汹汹、跟个斗鸡一样的刘三莲,“大婶,麻烦你搞清楚再来找我好不好?我真的不是宋正远的保险金受益人。”
一句大婶彻底激起了刘三莲的怒火,“你说谁是大婶!”
高裕杰挑眉,“谁生气谁就是喽。”
刘三莲气得破口大骂,“变态!不要脸!你这个破坏别人家庭的死同性恋!你这个不要脸的小三!”
“靠北啦!你有点礼貌好不好?再怎么讲我也是个男的,要叫就叫小王!”高裕杰说完见刘三莲跟傻了似的瞪着眼睛呆呆地看着他,没忍住笑出了声,“你被冻住了哦?”
因担心他们两人会发生肢体冲突而站在门边一直注视着室内情况的周始没有漏看高裕杰这一瞬间的笑。他此时的笑并不是全然的快乐,眼里有愤怒,也有悲哀,但都不多,整个人矛盾又鲜活。
刘三莲发现不了高裕杰眼里的悲哀,只是跟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反正我是绝对不会把宋正远的保险金让给你的!那笔钱我要拿来给宋呈希留学,绝对不会让给你!”
撂下狠话后刘三莲转身就要走,“宋呈希,我们走!”
高裕杰巴不得她赶紧走,于是扬声道,“好走不送!记得关门!”说完他拿起桌子上的打火机去给自己点烟,半阖着眼皮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灰白色的烟气在空气中渐渐缭绕消散,他的脸孔蒙在烟雾里眇眇忽忽、模糊不清,甫然望去像是一片蒙在死亡阴影底下的黯淡灰烬。
周始心念一动,突然明白了父亲宋正远给自己写信的真正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