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弥看向他的目光一时有些奇异。
“......我是说错什么话了吗?你怎么突然这么看着我?”见严弥还是拿那种他形容不上来的目光在看他,夜卜只好换了个话题试图转移对方的注意力,“那个,严弥,我能问你一个问题么?”
严弥轻轻点头,“你问。”
于是夜卜就向严弥问出了自己好奇的问题,“你怎么突然不叫我祸津神,改叫我夜卜了啊?”
风大了些,沾染着海洋气息的大风吹拂密林时发出了像波涛一样的阵阵声响。严弥沉默一瞬,开口时苍老沙哑的声音掺杂进了松涛里,听上去不甚清晰,“明知故问。”
夜卜耳朵灵,到底还是听清了。“啊,原来你只是表现得很抗拒,其实心里已经接受我了啊。”
严弥表情一僵,“......有些事情你知道就好,不用特意说出来。”
“哦。”夜卜摸摸鼻子,突然问他,“那惠比寿他为什么会是术师啊?”
严弥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道,“这种事情你应该直接去问少爷,他会回答你的。不过夜卜,少爷他是高天原上换代换得最频繁的神明,这件事你知道吧?”
夜卜点点头,“我知道。”他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惠比寿时对方只是个刚刚经历过换代的小小婴儿。那是被黄泉津大神伊邪那美连杀六次的惠比寿,他是那么小小一团、脆弱无依,抱在怀里就跟抱个小猫差不多,安静虚弱得连道求救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想到这里他的心里突然感到一种迟缓而绵长的钝痛,就像是潮水,一波接一波地涌来。
他伸手揉了揉酸涩的眼眶,轻声问道,“严弥,之前惠比寿他去黄泉国土的时候怎么没有带神器啊?他在那里换代了好几次,换代到甚至......”接下来的话他说不下去了,因为泪水已经不受控制地滚落出了眼眶,“不好意思啊。”
夜卜是哭了,可严弥却笑了,“你很在意我们少爷嘛。”
“......你不在意你们少爷?”夜卜一边擦眼泪一边反问。
严弥敛了笑,面上浮现出无可奈可的惆怅来,“我们所有的神器都很在意少爷,可少爷却不太希望我们在意他。你刚才不是问少爷他为什么去黄泉国土那种危险的地方却不带神器保护他么,因为少爷的想法是,他死了还可以复活,神器死了却是真的死了。”
夜卜“啊”了一声,“这不正说明他很在意你们神器么?”
闻言严弥面上又多出两分苦涩,“神器是什么?神器是得到神明许可的武器。神器本身就是用来保护神明的。而我的神明,却担心他的武器们会受伤死亡。”
夜卜一怔,霎时说不出话来,跟棵树一样直愣愣地戳在地上。
山顶位于高处,更接近太阳,因此光线亮得过度,落在脸上有些失真。夜卜一时间有些看不清楚严弥的面孔,却能清晰地听见他的声音。
“夜卜,少爷他不是个诞生于人类愿望的神明。他无欲无求,没有生的,可以坦然接受一切,包括生,也包括死。但你的出现,稍微地改变了他。拜托你,夜卜。拜托你,请让我们少爷再多一点对‘生’的渴望吧。夜卜,拜托你救救他......”
拜托我救他?
没等夜卜完全理解严弥话里的意思,他的头就突然疼得像是被太刀劈了一刀一样。紧接着,他的脑海里就响起了父亲大人低幽带笑的声音。
“夜卜,你只会shā • rén,不会救人的。更遑论神。”
夜卜双手捂头蹲在地上,“不要再说了!快从我的脑袋里滚出去!”
“不要恼羞成怒啊,我只是在告诉你实话而已。不相信么?那就看看你的神器。神器的形态是由神明的性质决定的,无论是绯,还是樱,她们在你的手里都是锋利饮血的刀。夜卜,我一个字都没有说错,你就是为了杀戮降生于世的,你只会shā • rén,不会救人,永永远远也得不到真正的幸福。离开惠比寿吧,离开他,回到我的身边来......”
“滚出去!不要再说了!!!”
然而无论夜卜有多么不想听,他的脑海里依旧传来了父亲大人刻意放低了的低柔蜜毒的声音,“夜卜,离开惠比寿,抛弃他、背叛他、重新回到我的身边吧。”
脑海里的那道父亲大人的声音倏然清晰地响在了耳边,“夜卜,回应我的祈愿吧。”
夜卜倏然抬头。
他目眦欲裂地看着不知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站到了他的跟前、正眼珠一错不错地俯视着他的父亲大人,倏然咧嘴一笑。
“我!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