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哭了?”萨迦捧着碗,冰冷的水珠落在他的毛发上,并未像海水一样不染分毫地滚落,而是慢慢渗了进去。
“因为食物……是活着的味道……”云池淌着眼泪,尽力抑制着发颤的尾音,“要嚼够二十下……才可以咽下去……”
他和萨迦都没有说话,窗外的晚霞即将烧尽,凸现出逐渐渲染深蓝的天空,更远的远方,尚有无垠大海波澜生辉。他们贴得紧紧的,相互依靠着坐在厨房的地板上,彼此默默地流着泪,珍惜地咀嚼着每一口,吃完了一碗热腾腾的海胆蛋盖饭。
“可以再给我添一碗吗?”萨迦舔干净银碗,轻声问。
云池抬起手臂,胡乱擦了擦脸,“没问题,但是没有温泉蛋了。”
“明天我再去挖。”萨迦说,“我只是……好久没有吃到这么好的食物了。”
最后,萨迦将一锅麦饭吃得干干净净,和云池一起收拾完厨房,又去外面,用雪水将锅碗擦得锃亮。
这天,他们一起躺在那张大木床上,萨迦把云池捂在心口的位置,少年慢慢陷在大海獭松软丰密的毛毛里,浑身暖洋洋的。
他没有听到属于海獭的心跳声,而是听到了海浪与潮汐深沉温柔的回响,在萨迦的胸膛里不竭地回旋。
云池因此睡得熟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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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窗外晴光强盛,云池睡得迷迷糊糊,下意识摸了摸身边的位置,却不曾摸到大海獭暖烘烘的皮毛,小厨房里倒是传出了奇异的动静。
“萨迦……?”他使劲睁开一只眼睛,不得不说,灶神的厨具真的很厉害,原本云池的骨头还有些隐痛,结果昨天的饭一下肚,整个人都活蹦乱跳,如获新生了。
“萨迦?”他下了床,摸到衣服穿好,朝声音的位置走去,“你在厨房吗?”
他探头一看,确实是白海獭本獭,正在那半人高的麦粒罐前捣鼓着什么,见云池进来了,不由蹙起圆圆的眉毛,露出一个可怜兮兮的表情。
云池好奇地问:“你在做什么呢?”
“我想试试农神的方法,看能不能把这些种下去。”萨迦的毛掌摩挲着金黄的谷物,“可是,它们已经在神庙中沉寂太久了,我没有专属的神职,用神力催发,也得不到什么优质的结果……”
云池倒不失落,反而有点欣喜。自他来到这里之后,萨迦的所有举止都是非常被动的,往往是云池提出一个念头,他再纵容地允许,帮助云池实施。这还是第一次,他主动想要做点什么。
“神庙里还剩一些存货,我们可以省着点吃,然后……”作为家里唯一会做饭的人,云池算了算分配量,“还有多久,岛屿才能接近陆地?”
“六十个太阳升起的长度。”萨迦闷闷不乐地说。
“两个月啊……”云池揽过萨迦,“没关系,两个月很快的,我们可以换着花样吃!”
早餐,云池架起汤锅,煮了一锅咕嘟作响,粘稠香甜的麦粥,米油熬得厚厚的,上面还撒了点海苔碎。又用汤锅的余热和残粥,烫软了三只风干墨鱼,萨迦两只,云池一只。
“唔唔,”萨迦将圆脸埋进圆如白月的碗,耳朵扑扇扑扇,几乎要吃得扭动起来,喉咙里呼噜呼噜地响,“嗯!”
云池嚼着咸中带甜的墨鱼脚,看到今天有个难得的好天气。纵然落雪大大小小,鲜少有停下的时候,然而太阳已经出来了。扁圆如蛋黄的一个太阳,将日光泼洒向卡勒瓦的大地。
吃过早饭,云池把昨天拿回来的食物又细致地整理了一下,便兴致盎然地穿上鞋,和萨迦前往身后的松林,前去偷袭冬松鸡的蛋。
“你瞧,它们通常会把蛋落在树底下,”萨迦压低声音说,悄悄地对云池耳语,“有一次,我路过一棵树的时候,不小心踩碎了两个,又帮它们复原了。后来,那两个蛋都孵化成功了。”
云池来回张望,看到不远处的树下,确实有一个略微隆起的雪包,只是不甚明显。他指着那里,低声问:“那个地方是不是?”
“是,”萨迦点头,“但是那里的蛋下得不多,看起来只有一窝。”
他领着云池再绕一段路,趴在雪地里,指向前方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松树,树下积雪厚实,显得那棵树的底盘都比别的树高了一截。
“那才是多蛋的地方。”萨迦呼出一团白汽,“我来给你演示。”
说着,白海獭俯身下去,卧在厚厚的雪里,把黑色的鼻子和肉垫都遮住,再闭上眼睛,看起来居然和一大团白雪没什么两样。他咕叽咕叽地蹭过去,站在云池的角度,只能看到大雪团簌簌地抖动。
过了一会,萨迦鬼鬼祟祟地原路返回,从雪地里拔出鼻子,对云池说:“我又摸到了五个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