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预感,门口个东西其实是不敢深入厅堂的,这里塞满了睡着的魔马,以至自己就像被重重的荆棘所环绕。倘若外人想要伸手抓他,势必要被荆棘的尖刺剐皮肉绽才行。
“人类。”门前的生物骤然口,循循善诱地发问,“你为什么要躲避我呢?要知,你的处境并不安。”
这个生物的声线,如同沾满了粘液的蛇一般滑腻惑人,听人心里直犯恶心。余梦洲干呕了一声,一脚陷进铁权杖的肚腹,企图把它重重地踩醒。
他咬紧牙,既不想答,也不想搭理对方,然而个生物不依不饶,接着发出诱导的提问:“你身处危险当中,你以为它们都是魔马,可你何不看看我?我的形态,我的样貌,才是恶魔战马的真容,而它们,是一团扭曲的肢体,散乱无序的肉块……”
余梦洲顿住了。
伴随着这个不请自来的声音,视线中的一切,都像黄油一样融化流淌,坚固的房屋蠕动波浪,组合成常理中不可能出现的角度。他低下头,这些与他朝夕相处的战马,竟然也一瞬变无比陌生。
不,这不对,这是他的幻觉,还是门口个东西的魔魅异能?
“滚!”余梦洲大喊起来,“不滚,小心我揍你啊!”
“你为什么不看看我呢?”门口的声音更加柔和了,仿佛要一路固执地钻入余梦洲的大脑,“我才是你的魔马,我才是真实的,要你看一看我,真相和答案就会主动出现在你的眼前,你为什么要逃避我?”
流淌到四面八方的建筑,亦发出鼓动的音,刹将劝诱的话语重复了成千上万遍。余梦洲想要扑到马群身上,用它们的鬃毛捂住眼睛,然而恐惧却不住心底喷涌而出——他之前为何未发觉,恶魔战马是形象如此怪诞的生物?
它们的眼睛、一对耳朵、四条腿骨……世上怎么会产生这般不合常理的结构与肢体?他抱着工具箱,不自禁地向后退了一步,诡异的印象越发在他的脑海中根深蒂固,每一根线条,每一丝色彩,皆混沌不堪,在他的认知里,迷幻难以言喻。
余梦洲的胃里翻江倒海,他很想吐,但就连些早已消化的食物也在他的胃不停翻滚,使他一点儿都吐不出来。
“我才是你的魔马,我才是真实的……”门口传来的嗓音愈来愈悦耳轻灵,宛如黑洞样吸引人的注,“看看我,看看我……”
余梦洲踉踉跄跄地后撤,他知有什么地方不对,可他彻底丧失了辨认对错的能力,他的感官好像一艘疯狂旋转在风暴内的小船,无依无靠、濒临解体。他唯有下意识地、徒劳地在工具箱里摸索,因为这些合金的器械,是他最大的财富,亦是他赖以为生的工具,生活的稳定锚点。
他终于看清了站在大门处的“事物”。
它的五眼睛交错眨动,多么和谐;身体则兼具触肢、利爪和蛛腿般丛生的人臂,是啊,毫无疑问,他记忆中的魔马就拥有这样优雅简洁的外形;而它一直延展到黑夜深处的,崎岖臃肿的庞大身躯……没错,恶魔战马常年奔袭,的确是该有迅猛如闪电的肌肉动力。
“你看,我是不是你的魔马?”它发出无比动听的疑问,“没有哪里不对,要你能
来到我身边,么一切都会非常完美,没有比这更完美的事了……”
这感觉诡谲至极,余梦洲知,它的话语百百正确,可他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潜意识的警报同时正冲他疯狂尖叫,勒令他就站在原地,不动。
可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门口站着他的魔马,厅堂中酣眠的,则是一堆不知所谓,他无法理解的肉块。我应该走过去啊,我该骑上门前的马匹,然后赶快逃离这个地方……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在自我与潜意识的艰难拉扯中,余梦洲惶然不知所措地靠近了大门,汗水湿透了他的衣衫,他的手指则在箱子里微弱地痉挛扭动,试图找到一件能够固定现实的东西。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缓慢地站到了“恶魔战马”面前,狰狞的怪物露出一个逞的甜蜜笑容,接着裂利齿丛生的巨口,便算将余梦洲整个吞下。
与此同时,余梦洲的手指,堪堪摸到了一把冰凉坚硬的修蹄刀。
他捏着刀柄,稀里糊涂地把它抽出来,恍惚地抬手,在个生物的牙齿上轻轻敲了一下。
“不准乱动,”他冷静地、胡言乱语地口,“修蹄子的时候要乖。”
不知名的怪物霎时僵住了。
蹄刀上散发出的白光,就像一把劈腐木的利斧,被敲到的颗牙齿始,细密的裂痕以摧枯拉朽之势传遍了它的身躯,对比它入侵时润物无声的姿态,它崩溃时的速度完可以用迅捷来形容,简直就像倾颓的多米诺骨牌,眨眼间就化为了满地散落的残骸。
余梦洲眨了眨眼睛,总算如梦初醒,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然后——
“呕——!”
然后他扶着门板,将晚上吃的食物,在堡垒外边吐了一地。
太恶心了!这垃圾东西居然能扭转他的常识,让他无法辨出什么是正常,什么是诡异!
余梦洲稀里哗啦地吐完了,眼冒金星地擦了擦嘴唇。
不行,我赶紧把法尔刻它们叫醒,今天晚上实在是太危险了,我……!
但他还未直起身体,就痛地大叫一声——空中袭来的报丧女妖一把扭住了余梦洲的手臂,将他骤然带上了高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