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厄喀德纳嘶哑地回答:“……没有。”
就这样吧,蛇魔想,就这样吧!哪怕他和潘多拉一样,身穿灿美雪白的长袍,头系举世无双的金带,捧着装满恶毒灾祸的盒子,我也毫不觉得畏惧,亦不会缩回占有他的双手。无论结局是悲惨,是不幸,我都甘之如饴!
“我没有什么可以指点你的,”他低低地说,“你的才华,使我感到极大的惊讶。”
得到了正主的肯定,谢凝心里好受多了,他美滋滋地乐了一阵,又问:“那……我可以请你当我的模特吗?画的画就送给你!”
厄喀德纳轻声说:“这是我的荣幸,你会为我的名声增添十分的光彩。”
耶!金主看起来很满意,说明我又可以以画代工,卖画糊口了!
找回老本行,谢凝一下踏实了许多,他坐在厄喀德纳的尾巴上,高兴地扭来扭去。
他突然发现一件事。
低下头,谢凝好奇地按了按胸口。
“咦,不疼了?”他错愕地自言自语,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内伤消失得无影无踪。原先一转身,肋骨就隐隐发疼,谢凝真怕骨折了,现在则活动轻松,一点都不难受。
厄喀德纳听到了他的话,伸出一根指头,抹在谢凝的额头上。他被顽劣王子们砸出来的伤疤,顿时脱落干净,露出下面光洁完好的皮肤。
“我给你洁净的食物,神祇享用的酒水,这不是很好地保护了你吗?”妖魔嘶嘶地吐出信子,“告诉我,你这一身的伤痕,除了波吕萨俄耳,还有谁使你痛苦?”
谢凝很谨慎,没有马上吱声,因为他从厄喀德纳的问题中,嗅到了一丝危险的先兆。
他不是任人欺负的软蛋,还没进到地宫之前,那群狗屁王子天天跑过来,跟看猴儿似的,不光对着他大呼小叫,还甩石头打他,想看他有没有遗传到“神的钢筋铁骨”。谢凝气得七窍生烟,要是有机会,他必须照着打回去,拳拳捶中面门,把那些傻叉的鼻梁全部打断,让他们一辈子歪嘴斜眼地活。
……但是,他可以冤有头债有主地报复,魔神就未必能克制他的行为了。
他试探着回答:“嗯,可能是奇里乞亚的王子——”
“好呀,”厄喀德纳发出可怕的笑声,浑如嚎丧的老鸦,自胸膛轰鸣共振,“克索托斯的那些傲慢崽子,不知天高地厚,自以为流着波塞冬的神血,就能在我领地里四处乱跑,像野狗一样聒噪。倘若是他们伤害的你,我一定要让经过奇里乞亚的所有河流,都毒如我鳞片上滴下来的血!”
“——也可能不是,”谢凝一口气急转弯,心道幸好留了个心眼,“我记错了!我饿昏头,所以记错了。”
厄喀德纳怀疑地问:“是这样吗?”
“是的没错就是这样,”谢凝抓紧强调,亲娘诶,真要让河水变毒水,那得死多少人啊,“我想……对!其实是那个拿着蛇鞭子的巨人,就是皮肤有些灰白,门牙很大的那个,只有他拿鞭子打我,除了他,没别人了。”
厄喀德纳说:“那就是波吕萨俄耳!他的胆子比天还大,竟敢假冒你的身份,还愚蠢地以为,我会相信他连篇的谎话。他早已死了,我使他死在毒蛇的尖牙之下。”
说完,他又止不住地一阵失落,仿佛一个得以展示自身威严的机会,被白白浪费了似的。
我应该暂时留着骗子的命,让多洛斯亲眼看着的!他想,那既彰显了我的神能,又可以使他知道,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欺辱了他的人。纵使我不能回应他的求爱,也应该给他这样独一无二的特权。
这么快就死了……谢凝心里咋舌,见他不出声,厄喀德纳又问:“你还需要什么,可以随意开口,我必定实现你的愿望。”
谢凝乐呵呵的,开玩笑道:“什么都可以吗?那我要是说,我想回去呢?”
厄喀德纳像被一道霹雳正面砸中,慌得眼珠子都不会动了。
我没想到这个!他惊惶失措,连连唾骂起自己的鲁莽,情急之下,他悍然做出决定,如果人类要求回去,那他就跟着人类一同前往艾琉西斯,在那里新建他的巢穴。
察觉到背后的金主似乎噎住了,谢凝赶紧说:“我开玩笑的!现在我是无处可去了……唉,好吧,我只想洗个澡,没其它要求了。”
厄喀德纳仿佛得了特赦,瞬间重重地松了口气。
“没问题,”他说,“这里有地热的泉水,让我带你去。”
说到洗浴,厄喀德纳的目光便固定在谢凝的斗篷上,蛇魔忽然问:“这件斗篷的大小远超你的体格,这是谁的呀?”
谢凝愣了一下,他想,菲律翁是英雄,万一他之前跟厄喀德纳起过什么间接冲突,那就不好了,所以,他轻描淡写地回道:“我喜欢大一点的外套,怎么啦?”
厄喀德纳困惑地寻思了一阵,记下了他的这个爱好。
实际上,谢凝的直觉完全正确。冥冥中,他避免了一场英雄的灾祸,因为蛇魔的嫉妒之心,实则是和他的毒性一样暴虐猛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