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惊喜了。”
他们在水下接吻,气泡缠绵地往上翻涌,厄喀德纳的蛇尾一圈一圈地缠住谢凝,不忘把他朝水面上带。
浮上去之后,谢凝长长地喘了一口气,他的脸颊通红,眼角眉梢亦是红的,眸光中仿佛点着两颗星星,晶亮地望着厄喀德纳。
被他这样看着,厄喀德纳的魂魄差点飞出天灵盖。谢凝推着他,让他坐在泉水旁边的石台上,自己则随着水波来回跌宕,抱攀着蛇魔的长尾。
他仰起脸,冲厄喀德纳嘻嘻一笑,紧接着,便把头低下去了。
霎时间,厄喀德纳惊地叫出了声,他茫然无措地睁着眼睛,身体却痉挛地发抖,蛇尾也难以抑制地翻卷起来。他吐着分叉的舌尖,美丽的眼睛闪闪发光,神情混合了羞涩、快乐与不可置信的感激,手指急切用劲,将坚固的岩石台阶也捏攥出了破碎的裂痕。
结束的时候,蛇魔热汗淋漓,激动得眼睛发红,险些把池子掀翻。他的东西,谢凝也没法咽下去,只好用手掩着,又顺着下巴,一路淌到胸前,顺着咕嘟嘟的泉水洇散。
“还好是活水……”谢凝喃喃低语,含糊地笑开了,“你的这个……总不能把我毒死吧?”
厄喀德纳做梦也想不到,惊喜居然是这么玩的。
他急忙把人抱起来,语无伦次地说:“多洛斯,你怎么……我给你擦,对不起,我把你弄脏了……”
说到“弄脏了”,他的心间又是一阵激荡,快活得发昏,只恨不得爱人一直这样脏下去,浑身都是他的味道才好。
他们换了个池子泡,谢凝刚刚洗过,这下还得再洗一遍。
“惊喜搞完了!”他用干布吸着身上的水,大大咧咧地说,“以后就没有了啊,不得妄想!”
厄喀德纳好一会儿没说话,半天过去,他才缠着谢凝,磕磕绊绊地道:“多洛斯,你……你对我真好,我好爱你……”
大概这个“惊喜”委实有些太猛,谢凝虽然输了,可该有的奖励,厄喀德纳非但没少,还加倍地狠狠送。很快,从人类王国运来的羊皮卷和泥板书,便堆满了地宫的五个大房间,要不是谢凝喊停,厄喀德纳自己是不肯罢手的。
站在临时的书房里,谢凝翻着羊皮卷,看来看去,不好意思地对情人抬头一笑:“嘿嘿,我看不懂。”
幸好厄喀德纳不觉得他文盲,反倒喜滋滋地觉着,自己得到了一件好差事,他拿起卷轴,对谢凝说:“我给你念。”
于是,谢凝躺在他圈起来的蛇尾里,听见魔神用舒缓的声音,为他念诵书籍中的故事。
这个时代,人们已经从酒神节的祭祀仪式上,发展出了戏剧的概念,并且利用当世或者先代的大英雄故事,创作了种种复杂的剧本,并且多半以悲剧为主题,喜剧是比较少有的。
“人们都说,宙斯的大门前放着两只罐子,一只是金的,里面装满幸福和快乐,另一只是铁的,里面装满苦难与不幸。对于一个人,宙斯往往从两只罐子里各抓一些分给他的命运,但快乐和幸福轻如羽毛,时常从神明的手中飞走;而苦难与不幸则重如山岩,因此沉甸甸的,一分也不曾减少。”厄喀德纳说,“这就是人类用于宽慰自己的说辞,苍白徒劳地解释,他们的一生为何如此坎坷艰辛,得不到命运的宽恕。”
谢凝听得入了神,他问:“这说法是真的吗?”
“假的,假的不能再假。”厄喀德纳冷笑,“人类不幸,是因为天神操纵着他们的过去和未来,因为有更强有力的事物,凌驾于他们的头顶,支配他们的一生。但正如人的一生被神操控,神明的意志,亦为命运女神所暗中影响。正是这样的定局,导致人类多写悲剧,少写喜剧,毕竟,喜悦是罕有的,悲哀才是人生的常态。”
说到这里,他又想起了自己与多洛斯——他们的结局会是幸福的吗?反复无常的命运,还会执意追逐着作弄他们吗?
他定了定神,又缓缓地念起了这幕悲剧。厄喀德纳的声音低沉沙哑,渐渐的,谢凝偏过头去,在他怀中睡着了。
望着爱人的面庞,魔神轻悄悄地放下卷轴,不再说话,转而抚摸起多洛斯的头发。
无论如何,在爱与被爱的幸福里,厄喀德纳暗自下着残酷的决心:等到他们必须分离,再也不能相见的那一刻,他便毅然决然地投向死亡,绝不叫孤寂再无耻地缠绕他一分一秒。
紧贴着爱侣的身体,厄喀德纳也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在温情的静谧里沉沉睡去。
·
“好多画啊……”谢凝叹气。
“好多画啊!”厄喀德纳惊奇。
谢凝站在地毯上,看到地下一堆堆铺开的羊皮卷,炭黑的墨迹从上面层层叠叠地氤氲开来,少有带颜色的纸页。
这段时间画的画,只怕比他大学三年加起来还要多,羊皮纸又占地方。除了关于厄喀德纳的画作之外,他还画了许多巨人的局部素描,铜牛的身体构造,库房里堆积如山的金银财宝,凭记忆复刻的许多希腊人像……林林总总,加起来占了一地。
“这么多,太占地方了……”谢凝苦恼地道,“得想个办法,把它们处理掉。”
厄喀德纳舍不得丢掉爱人的笔墨,问:“为什么呢,这里有这么多的空房间,随便找哪里放都好啊。”
“这里是地底,羊皮纸会受潮的,”谢凝摇头,“得时不时地晾晒一下才好,而且,我留着这些有什么用呢?堆起来,还需要人去打理,不如把它们送给别人好啦。”
说干就干,他捋起袖子,跳进去,先把关于厄喀德纳的画全部挑出来,再把关于地宫的建筑画踢到一边,剩下的,是他决定要处置的对象。
“就这些了!”谢凝满意地点头,“你那个……叫什么,奇里乞亚的国王,他收不收破烂?收破烂的话,就把这些全塞给他。”
厄喀德纳不满地嘀嘀咕咕,对多洛斯称自己的画为“破烂”这件事,表现出了极大的不乐意。
第二天,他把奇里乞亚的祭司唤来地宫的门口,一名巨人为他传着话。
“主人要赏赐给你们东西!”巨人粗声粗气地说,推过一个巨大的金箱子,“你大可以感恩戴德地收下,然后就滚吧!”
祭司一头雾水,他叫随行的四个战士走上前去,战战兢兢地推开了沉重的箱箧,他害怕,或许这便是装载着灾厄的盒子,里面盛满毒蛇与疫病,是为了要这国毁灭而来的。
箱子吃力地打开了,最先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巨人的luǒ • xiōng速写——五大三粗的巨人愣愣地抓着自己的腋下,表情是一种完全放空后的弱智之相……连嘴角的口水都栩栩如生,可见作者的画工是何等精湛。
祭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