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运七八把剑对于一个刚筑基的少年而言并非难事。
昆吾炎将那些流光溢彩的佩剑带到剑池,浸入其中,而后再以灵力包裹灵剑,缓缓滋润。
当这一切完成,少年已经满头大汗。为了不被克扣资源,他隔三差五就要为这些"师兄"养剑,耗费了大量的灵力,常常没有余力再修炼自身。
等完成这一系列的动作,昆吾炎又掏出一块干净的剑帕,仔细地擦拭剑身。
管青柠注意到,这块剑帕上有些不同,似乎有些独特的气味儿,只是那气味儿在接触到剑身之后,便被如数吸收,没有一点痕迹。
昆吾炎擦得很认真,将每一把剑的纹路里未干的水痕都擦得干干净净,也将这种气味儿深深地沾染在他擦拭过的每一把剑身之上。等到拿起最后一把剑时,他似乎有些犹豫。
这是"大师兄"的佩剑,那位大师兄和其他人不同,从不欺辱他,甚至还会在众人说过分的话时出言劝阻,得知他受伤时,也会特意给他送来伤药。
正是他答应了他亲生父亲的请求,为他求来了这"养子"的身份。
"呵.…"昆吾炎冷笑了一声,"装模作样。"
那帕子上所剩的气味儿已经不多,昆吾炎放下剑,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里面是无色的液体,他向帕子上倒了些,而后继续给这把剑的剑身擦拭。
原本是想放过他的,可不行,他太耀眼了。
自己的出身低,要想向上爬,比别人更是艰难,而高处只有一个位置,这一路上就免不了要踩几个人垫背。他望向昆吾宫主殿的方向,今日宫主出关,那几位忙着去宫主面前献殷勤,却让自己在这剑池干活。
去吧,尽可能的谄媚吧,明日,看你们还笑不笑得出。
帕子上沾染了无色无味的药水,这药水会随着灵气慢慢挥发,让持剑者不知不觉地兴奋起来,闯阵破关最需要冷静。他倒要看看,明日里那位众人爱戴的好师兄,到时候,还能不能保持这副霁月光风的虚伪形象。
管青柠看到这里,却有些疑惑。
可是如今看来,昆吾炎也才十几岁。这种药水她知道,是一种植物的汁液,毒瘴林里便有不少,除了使人兴奋些,没有别的作用,还不至于害死人。
想来还有别的变故。
一转眼,场景便转到了剑阵跟前。
进剑阵之前,年长的少年依旧被众星拱月,昆吾炎孤零零地跟在众人身后。
昆吾宫主一挥手,众人便被送至剑阵之中,却不是在一起,而是两两分散。
昆吾宫剑阵,本是阻挡山下凡人和修士上山的一道关卡。每一次被破阵后,历代官主也都要再加以改良,传承至今日,内里已经相当复杂,寻常人没有天大的"机缘"和悟性都难以通过。
昆吾炎没想到的是,他居然和师兄被分到了一组。
他不由暗骂了声倒霉,他二人一组,破了阵,到时功劳必定会被对方独占,毕竟谁会相信一个剑侍之子居然会在阵法方面有过人天资呢。
年长的少年倒是并无异样,主动走在了前面,对他道∶"阿炎,别担心,义父已经特意为剑阵削去一些威力,不会有危险,我们只要出去即可。
这次的试炼主要目的也不是考验他们的修为,主要是在陌生环境中应变的能力。
"…是,师兄。"昆吾炎闷闷地吱了一声。
他们运气不错,被随机送到了生门,虽然也不能一下子就出去,但危险却少了许多,一路走下来,几乎顺顺利利。少年见昆吾炎一路沉默不语,便主动开口道∶"阿炎在昆吾宫过得还好吗?"
昆吾炎上山也不过半年时间,他们平日里有各自的功课要做,修行进度不一,虽然昆吾炎上山和他有些关系,但交流却很少。
"很好。"昆吾炎言不由衷地说道。
少年停下脚步看他,一双眼睛像是看透他的心事一般∶"其实不好吧。
昆吾炎一证。
少年说道∶"当初你父亲求我举荐你,我就劝说过他,昆吾宫里规矩森严不说,这儿的人大多傲慢,看不起外面的修士,你这样入门,必然会遭受排挤,被苛刻资源。"
昆吾炎眼中一沉。确实如此,他上山以后,几乎没有得到什么提高,若不是自己天资好,恐怕早已被远远甩下。修士本就傲慢,捧高踩低更是常有,他没有被踩到泥里,只是被指示些活干已经算是幸运。
"修行有很多条路,神州界有许多宗门,昆吾宫只是其中之一,未必适合所有人。"
"师兄呢?师兄适合这里吗?"昆吾炎忍不住问道。
他是不是觉得,少宫主之位是他囊中之物,其他人不值一提,所以才在这里大放厥词,试图让自己知难而退?昆吾炎猜想。
"我.……."出乎意料,少年向来明亮的眸中闪过一丝郁郁,"我是最不适合的,不过是家族推出来的弃子罢了。
"他们都羡慕我受义父重视,但其实……如果再有选择,我不会上山来。"
昆吾炎眼神闪烁,揣摩着这是不是他的真心话。
少年却在他肩上拍了拍∶"不过你不一样,你父亲临终前对你寄予厚望,你自己也努力上进,所以别理会他们说的。他们不了解你,你突然出现,身手不凡,让他们有很大的危机感,所以他们才会反复试探。你也不用一味忍让,不喜欢就说出来,这里是昆吾宫,没有人活该被欺负。再说……….
"我看阿炎聪明才智在我之上,说不定下一任宫主就是你呢。"
昆吾炎袖中的双拳攥紧,他并未觉得宽慰,只觉得更加羞辱。他说这些做什么,想表达他是那么高高在上,他一心想求得的少宫主之位,他根本不放在眼里?
突然,前方剑阵传来轰鸣,少年脸色一变∶"不好,他们遇到危险了,我们快过去。"
他走了几步,又回头叮嘱道∶"阿炎你刚入门不久,昆吾宫的灵剑对你还不熟悉,待会儿站在我身后,不要上前。"
昆吾炎默默点头。
——他当然不会上前,现在可不是出头的时候。
转瞬间画面飞转,眼前是薄薄的雾气,鼻尖已是一片血腥气息。管青柠被吓了一跳,她耳边尽是众人的位惊叫|。
"怎么回事,这些剑怎么发狂了?义父不是说不会有危险吗?!"
"救命……大师兄!救救我!我还不想死
"啊啊啊,义父!义父!大师兄!救命啊!"
剑阵之内,众人触发了阵眼的机关,近千把剑如雨般对准了剑阵当中的几个少年。昆吾炎也在其中,只不过他被师兄护在靠后的位置,面对眼前的巨变,他也目瞪口呆。
怎么会这样?
他涂在剑帕上的药水只是为了让这些人出糗,失去竞选少宫主的资格,他从没有想过,沾染上特殊气味儿的佩剑会触发剑阵针对外来者的机关。
他们越是抵抗,剑阵越是"疯狂",天空中的飞剑呈倍数增长,密密麻麻遮天蔽日,已经分不出是真实还是幻象,面对这种阵势,他们毫无抵抗之力。
随着一声惊叫,一名少年胸口中剑,倒地不起。
"死、死了……他死了。"和他一组的少年惊慌失措地叫道∶"义父!义父救救我们,我们要出去,我们要出去!啊啊啊——"
那少年恐惧之极,居然挥着剑疯了般朝一个方向冲了出去,不一会儿就消失在雾气之中。
"…….死门。"昆吾炎喃喃地道。
师兄一惊∶"你说什么?"
昆吾炎自己也在发抖,只是脑中阵法的知识却并未混乱,他讷讷地道∶"他………进了死门。"
不一会儿,一具躯体从天而降,那人表情扭曲,痛苦地抽搐着,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好地方,显然是被乱创所伤。
正是方才闯入"死门"的少年。
剩下的人彻底陷入了慌乱。
"冷静!"师兄喝道,他转而面对昆吾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