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当当当当——”
下工的时候,村里忽然响起了锣鼓的声音——吴老三的批、斗会开始了。
“哥,快走,我们去占个好位置。”顾二弟拉着顾明东就跑,将农具都丢给顾三妹带回去,气得后者直跳脚,她也想去看热闹。
社员们扛着锄头,丢下箩筐,一窝蜂的往村口的晒谷场上走。
晒谷场就是一大块平地,此刻人山人海,顾明东被二弟拽着一块儿过来,只看见乌压压的人头。
顾二弟哪里肯待在后头,他拉着一脸拒绝的顾明东往里头挤,愣是杀出了一条血路来,占据了最佳观看位置。
瘪老刘黑着脸站在前头,见人到的差不多了,清了清嗓门喊:“大家伙儿静一静,先听我说。”
下头立刻便有人喊:“说什么说,我就知道吴家老三不是好人,现在好了吧,连大队的粮食都敢偷,就该把他枪毙了。”
被抢了话,瘪老刘的脸更黑了。
还是顾建国看场面要控制不住,站出来压了压手:“都停一停,先听大队长说完。”
下头这才安静了一些。
“各位父老乡亲,吴老三偷了大队里头刚播下去的黄豆种子,罪证确凿,这是偷盗集体财产,挖社会主义的墙角,我瘪老刘作为大队长,绝不会包庇一个坏分子,今天,我们要对他进行无产阶级批判。”
被押上来的吴老三肿着脸,歪着嘴,显然昨晚批、斗会已经被收拾过一波。
“我知道错了,饶了我吧……”他哭着喊着求饶,可惜说话漏风,嘴里头还堵着一块烂布头,说话都含含糊糊。
群情激奋,这时候社员舍不得臭鸡蛋烂菜叶,就抓起土块往他身上砸,砸的吴老三嗷嗷叫。
这时候,忽然一个身影冲了进来,一把抱住吴老三,哭着喊道:“大家伙儿行行好,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老三还是个孩子,你们就饶了他这一次吧。”
原来是吴老娘到底舍不得小儿子,背着老大老二过来了。
刘三婶撇了撇嘴:“三十多岁的人了,还孩子。”
“吴老娘,你这么轻飘飘的几句话,就想抵过这么大的罪过,你这面子也忒大了。”
吴老娘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我给你们跪下了,他表舅,你也是看着老三长大的,你就忍心看着他死吗?”
瘪老刘沉着脸骂:“是我让他去偷东西的?他自己作死能怪得了谁。”
“老三是有错,但他也是饿得没了法子啊……我还,我还还不行吗?只要我活着肯定帮他还给大队。”吴老娘哭着喊道,眼睛一扫,目光落到了顾明东身上。
顾明东精神一凛,暗道不好。
下一刻,吴老娘冲过去,猛地跪在了他面前:“阿东,你是好孩子,老婶儿求求你帮忙说句话,救救老三,原谅他这一回吧,我保证他从今往后再也不敢了。”
“我给你磕头,老三真的知道错了,他从今往后改过自新,真的再也不敢了。”
说着还使劲磕头,弄得额头鲜血渗渗,好不凄惨。
村里头都是沾亲带故的,原本觉得吴老三实在可恨,如今见吴老娘可怜,一个个也有些不忍心起来。
“凭什么啊,他冤枉我哥的时候怎么不想想?”顾二弟不忿的骂道。
要是那天吴老三的计谋得逞,亦或者他们家藏着的粮食被发现,现在被押上台□□的,可就是他们兄弟姐妹几个了,那时候又有谁会帮他们说话?
顾明东挑眉,伸手一把扶起了老太太:“老婶,你可别这样。”
吴老娘还不想起来,却发现顾明东力气极大,居然半提着将她拉了起来。
“这事儿你求我也没用,吴老三偷的是大队的粮食,大队的事情都听大队长的,我一个社员说话没分量。”
“要不你求求大队长?”
“大队长,你看这……”
顾明东飞起一脚,直接把皮球踢到了瘪老刘那儿。
瘪老刘正怕别人说他看在亲戚的份上徇私,立刻厉喝:“嫂子,吴老三损害的是国家的利益,这事儿不是谁求情就可以放过的,今天不好好批、斗他,上面查下来他就得枪毙。”
“你是想咱大队里自己批、斗游街,还是想报上去让上头来枪毙?”
枪毙两个字,吓得吴老娘一个哆嗦,不敢再哭着喊着求饶了。
瘪老刘不再管他,站在了高台上,扯着嗓门大喊:“坏分子就要接受无产阶级的批、斗,任何人求情都没用,我宣布批、斗大会现在开始!”
晒谷场再一次闹哄哄起来,这一次,扔上台的土块更多,甚至还有石头。
顾明东来自末世,见过无数血腥的画面,但这一刻也忍不住皱了皱眉,他扯了一把捡起石头往上扔的弟弟:“走吧。”
顾二弟正兴致汹汹,一甩手道:“你先回去,我非得好好□□他,让他冤枉我们家。”
顾明东挑眉,淡淡道:“真不回去?你那份饭我可不会帮你留。”
说完挤开人群出去了。
顾二弟一听,再瞧了瞧台上一身狼狈的吴老三,台下哭天抹泪的吴老娘,忽然也觉得十分无趣。
“大哥,等等我。”看人倒霉,果然不如吃饭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