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出了孩子溺水这样的大事儿,社员们也没心思抓鱼了,毕竟鱼肉是好吃,可自家兔崽子的性命更重要。
那群跟着张小宝下河的孩子被杀鸡儆猴,河边打完了还不够,回家还得再被胖揍一顿。
顾建国好不容易安顿好钱知一,回到生产队就听见到处都是鬼哭狼嚎。
虽说乡下打孩子很常见,毕竟孩子太皮,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可这么多人家一起打的场景也实在是少见。
他拉住一个社员一问,才知道在自己离开生产队的期间,大队里头还差点闹出人命来。
“这些小兔崽子该打,不好好教训他们,以后还不得把天都捅破了。”顾建国暗骂了一句。
他没直接回家,反倒是先去了老顾家,见大侄子脸色红润,不像是受凉的模样才松了口气。
顾明东正在指导双胞胎杀鱼,想着今天雨停了,一直没回家的二弟三妹肯定会回来,顾明东决定来一桌全鱼宴。
双胞胎年纪小,杀鱼的动作倒是有模有样,看得顾四妹乐不可支。
顾建国一进来,顾明东嘱咐了儿子两句,转身迎出来。
“阿东,今天也是多亏了有你在,不然张家那孩子怕是没了。”顾建国心有余悸的说。
顾明东心底还在想水底的东西,听见这话回了一句:“毕竟也是看着长大的孩子。”
而且发现水底的异样,倒也算是意外之喜。
顾建国想起来又骂:“就是平时打得太少,这么大的水还敢去河边。”
顾明东对此不置可否,毕竟在事发之前,张小宝自家父母都不当一回事儿,别人提起还觉得自家孩子水性好,能下河捉鱼。
骂完了孩子,顾建国才提起另一件事:“钱知青也是倒霉,打雷劈了树,倒下来压着房子,别人都没事儿,就他被压了个严严实实。”
“幸亏卫生所检查了,说手脚都没断,就是被重物压得太久,体内有些淤血得好好养着。”
也不知道该说他倒霉,还是命大。
一提起钱知一,顾建国更觉得烦心了:“你说这叫什么事儿。”
顾明东一听,好奇问道:“那他人呢,怎么没一道儿回来?”
顾建国眉毛都耷拉下来了:“别提了,好不容易人醒了,不是说这儿疼,就是说那儿难受,医生都说没事儿可以回家养着,他倒好,偏要赖着。”
钱知一这次受伤是因为房屋倒塌,医药费自然得大队里头负责,正因为如此,顾建国对他压根没事儿,却赖着不出院的做法十分不满。
“我算是看明白了,就算没事儿,钱知青肯定也会想着法子偷懒。”
顾建国对钱知一的印象原本就不好,经此一事就更差了。
“那他就一个人在卫生所待着?”顾明东倒是不觉得奇怪,以钱知一想尽办法逃避劳动的架势,好不容易有了正当借口,他会放过才怪。
顾建国拧了眉头,低声道:“刘家大妮在那边陪着,哎……”
刘大妮名不正言不顺的陪在那边,等刘家人知道了,估计得闹起来。
顾明东同情的拍了拍三叔的肩头,这就是他为什么不想当大队干部的原因,一堆鸡毛蒜皮的事情能把人烦死。
“三叔,今天雨停了,太阳也出来了,在你回来前大家伙儿先把水田里的水放了一些,就等你回来好安排育苗。”
顾三叔一听农忙的事儿,果然将钱知一抛到了脑后。
“对,还是春种的事情最重要。”
说完拉着顾明东就往田里头走,等看见原本被雨水覆盖的水稻田,经历了一早上已经被放得差不多,顾建国才露出几分笑容来。
河水这么一淹不是没好处,藏在地里头的虫子都淹死了,唯一要担心的是土地的肥力会被带走,不过他们申请到的化肥比去年还多,倒是不用太担心。
“看着这两天就能育苗了,老天爷开眼,总算能赶上。”
之前他还担心一直下雨,到时候秧田不好弄,没想到暴雨很快就停了。
两人在田间转了一圈,偶尔还能看见社员一边干活儿,顺便把被堵在稻田里的鱼捞起来。
一瞧见顾建国过来,社员们纷纷将手背到身后,憨笑着看着他。
顾建国挥了挥手,只当没看见。
虽说稻田里的鱼也该是公家的,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春天上山挖野菜采蘑菇,夏天下河捉鱼,只要不过分,或者拿出去买卖,这种给家里头添个菜的行为,顾建国才不会管。
私底下,顾建国还对大侄儿说:“你说上头也是奇怪,自古以来就没见过不让农民上山打猎,下河捞鱼的。”
反正这事儿他看不明白。
顾明东笑着说道:“如果人人都觉得有问题,那这样的政策迟早都会调整。”
算算时间,再过几年也该松动了,到时候这个小山村就会迎来新的机遇和挑战。
“希望吧。”顾建国叹了口气,心底不是很看好。
“咱们这儿还好,每次去镇上总觉得心里头慌。”
其实这两年比已经比一开始好多了,那时候才叫人心底害怕,三天两头的闹腾,就连乡下地方也不能幸免,王麻子和吴老三可没少吃苦头。
后头下放的四个人也是,刚开始三天一□□,连生产都差点耽误了。
顾建国也只提了一嘴,很快就回到了种地的事儿上,去年他们生产队大丰收,得到了公社的奖励,顾明东还作为代表,去周围生产队宣传经验。
这可是上河村生产队从未有过的荣光。
一直到现在,顾建国出门遇见别的生产队的人,他们都要提一嘴去年的事情,顺便夸他家大侄子能干,让顾建国心底很是骄傲。
再有今年还没开始,王书记就把顾建国叫去,专门嘱咐过让他们专心搞生产,绝对不能骄傲自满。
顾建国琢磨着,就算不能比去年更好,也得保持那个水准,不然上河村的脸可丢大发了。
两人正商量着呢,三个男知青哭丧着脸找过来了。
“大队长,男知青的房子塌了,被埋了的家什挖出来倒是能用,可没房子,我们住哪儿啊?”杜明愁眉苦脸的问。
顾建国这才想起来,男知青所已经塌了,看那惨样肯定不是修一修的问题,钱知一没回来,可知青所还有三个男知青没地儿安顿。
他一时也有些头疼:“要不这样,你们先在社员的家里头住一段时间,等忙过了春种,大家伙儿能腾出手来,再帮你们重建知青所。”
耽误春种是不可能的,春种期间,谁有那闲工夫帮人收拾屋子。
杜明无奈的叹了口气:“能有社员愿意吗?”
男知青其实心底也不乐意去住社员家里,当地人家里头人口多,住进去难免有磕磕碰碰的。
当初刚来上河村的时候,知青们还嫌弃知青所居住条件太过于简陋。
等后来跟其他生产队的知青们联系上,他们才知道对比起来,有单独的知青所那是碰上了大运。
隔壁下河村就没单独建知青所,知青到了地方,都是直接安插到当地社员的家里头居住。
城里来的知青跟乡下的社员从小的生长环境不同,日子能过到一起才怪,遇上好说话的一些还好,遇上糟心的家庭,那叫一个生不如死。
男知青还好,如果是女知青,那遇到的事儿就更多更麻烦了。
听完了其他下乡知青说的奇葩事儿,上河村的知青很是知足。
他们也知道,当地的社员打心底嫌弃他们,瞧不上他们,认为他们干啥啥不行,顾建国为了避免冲突,肯定还是希望他们单独住,免得产生纠纷。
可惜现在正遇上农忙,杜明几个心底也明白,生产队是不可能单独抽出人手先帮他们修房子的,只能先忍忍再说。
杜明兄弟对视一眼,开口道:“大队长,那麻烦你了,帮我们找个好说话的人家。”
不用他们开口,顾建国肯定不能找乱七八糟的人家,不然到时候出了问题,还不得他这个大队长出面解决。
这住所的问题不能耽搁,顾建国先找上了年前造了新房子搬出去,原本老房子有空屋子的人家。
谁知道那几家社员一听,连忙摇头。
“大队长,你是知道的,我们家实在是人太多,住不下了,这才咬牙借钱造了新房子,现在哪儿有地方给男知青住。”
“大队长,我们家三个闺女,这还都没嫁人,让男知青住进来成什么样子了?”
“新房子我们自己住,他们要是愿意的话,老房子倒是随便他们住。”
顾建国看了看这家的老房子,在前几天的暴雨中被冲塌了半边墙,哪里是能住人的。
倒是也有人乐意,但转身就问:“大队长,不是都说知青有补贴吗,他们要住我家的话,那补贴是不是能给我?”
顾建国给气乐了:“你哪儿听来的瞎话,这批知青从下来到现在,就压根没发过补贴。”
也许最开始那两年,主动下乡的知青是能拿到补贴的,但过了两年国家发不出来,补贴就消失了。
钱知一他们那一批就没拿到过补贴,更别提后头再来的那群了。
一听没有补贴,主动邀请男知青们入住的社员立刻变了口风:“那算了,我们家房子太小,实在是腾不出地方来了。”
顾建国气得够呛,要不是他家两个儿子的新房子还没造好,家里头实在是没地方,他肯定就带着男知青回家住了。
临了,顾建国又想起来顾明东家的老房子。
等他过去一看,老房子虽然破旧了一些,但当初造的时候用料好,果然还完完整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