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辈子都不曾收到过如此陌生的关怀,还有撞进眼眸克制有礼的回望,盛阳葵可能也不会生出别的想法。
暗恋本来就是她最奢侈的情感了。
却没想到这样的情感也能被扭曲,造成一个盛大的悲剧。
所以她想赎罪,想死。
只要是生物就一定会有漏洞,无数次不眠夜里盛阳葵自己的意识悄无声息地蛰伏。
她算准了时间,和闻星火说话。
让闻星火杀了她。
本来她以为这一辈子用不到这种经验,却没想现在自己的脑中还能有这种缠斗。
她所有的经验全部被奚昼梦读取,比上一次实训她通过黑曜石跟入侵的虫王意识厮杀不同。
这次虫王是完全的意识,奚昼梦是部分。
却因为有了盛阳葵的经验,反而占了上风。
*
浴缸里的奚昼梦身体越来越冷,池月杉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她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呼吸都颤抖了。
她的手按在奚昼梦的胸膛,去听对方的心跳。
心跳怎么也不对劲,呼吸……呼吸呢?
不是吧!
现在是什么情况???
是那只特等虫族对奚昼梦做了什么吗?
池月杉急得要死,一时间她都不知道怎么办。
她抓着奚昼梦的手,大声喊对方的名字,结果因为太激动,还撞到一边的花洒按钮。
冷水洒下,池月杉一个激灵,连带着浴缸里的人也抖了一下。
奚昼梦像是清醒了一些,握住池月杉的腰,眼睛也没挣开,低声说:“你先别管我。”
她的声音都哑了,裹挟着无数的困顿和疲惫。
池月杉咬了咬嘴唇,没再说话,她干脆调节了水温,靠在了对方身上。
温水没过交叠的两具躯体,池月杉能感觉到奚昼梦身体的震颤,仿佛她在经历什么极端痛苦的事情。
池月杉心里升起一个念头,她打开光脑去找宣平,正好宣平发来一条消息——
月杉,先女王逝世了。
那盛阳葵现在?
那奚昼梦置入声音脑内的芯片。
所以她现在是和实训的时候一样吗?
池月杉担心得要死,哪怕之前奚昼梦也游刃有余地过来了。
可是、可是……
这个人给人一种极端的安全感,从无到有,仿佛是凭空而起的高墙,能让人心甘情愿地被她囚禁。
但对方一个不乐意,高墙瞬间消失,变成没有边际的湖泊,让人心里骤然空空。
盛阳葵是最不好受的,从小服侍她的女官守在她的身边,一边给沈狱及时传送盛阳葵的消息。
床上的新任女王面色苍白,浑身颤抖,冷汗一直不断,几乎打湿了身上的裙子。
额前的刘海因为湿透了也贴在头上,她嘴唇颤颤,仿佛如临缺氧,一直在大口地呼吸。
盛阳葵被迫接受了太多的奚昼梦意识掠夺过来的信息,脑子几乎快要饱和了。
偏偏那两股意识的交锋仿佛是无声的战场,没有刀光剑影也足够让宿体头痛欲裂。
虫王也不可置信,它没想到顺理成章的入侵居然再次遇见了那股之前重创它的意识。
这次的意识更凶残,仿佛带着作弊器一样。每一次的进攻都比上一次还夸张,以前只有它读取寄体的回忆,没想到这次是它完全被读取。
盛阳葵都没办思考,偏偏奚昼梦的意识像个无情的老师。逼她去想,逼她去梳理去整合对方塞给她的夺过来的信息。
无论是虫族的起源还是历代的记忆还是她们传送的方式甚至是上下世界通道虫族的召唤方式。
她的汗打湿了枕头,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地揪起床单,捏起拳头,眉间全是痛苦之色。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盛阳葵猛地睁开眼,她呕出了一口殷红的血,又是惊天动地的咳。
她还没来得舒缓,门就被人推开,有人大步走到她身边,狠狠地把她抱进了怀里。
后面是沈狱的声音:“闻星火!你……”
闻星火呼吸都非常粗重,沈狱还在呵斥她:“有危险怎么办?你有没有……”
闻星火:“不会!”
她的声音比以前跟哑,像是极端的疲惫后的旅人终于找到了绿洲。
“我不管了。”
这种想念折磨着她的日日夜夜,她一闭上眼都是自己亲手杀了盛阳葵的画面。
沈狱头痛得要死,没想到最听话的闻星火也有叛逆的时候。
盛阳葵闻到了闻星火身上衣服皂角的味道,这个人从小就穷,被接到上世界还是没过过什么好日子。
奚昼梦对她好,也不可能深入闻家,哪怕她人已经很义气了。
闻星火买的洗衣液都是最便宜的皂角树味的,比较低等,便宜大碗,其实都是下世界的人用。
偏偏这个味道盛阳葵记了好几辈子。
毕竟硝烟味的信息素经常被信息素贴抑制,比起信息素,她更需要的闻星火的关心。
比如现在这个暌违已久的怀抱。
她的手揪着闻星火的军服,从对方怀疑抬起头,意识到自己的血弄脏了闻星火的衬衫,又有点抱歉。
“对不起。”
闻星火摇头:“你怎么样?”
盛阳葵:“奚学姐赢了,但是,我现在头好痛,我要睡一会。”
她的声音虚弱得越来越轻,“等我醒了,要把芯片取出来……但、但是我还、还是寄体,还会变成……”
那边的池月杉还抱着奚昼梦,她感觉到奚昼梦的体温从冷转热。她以为奚昼梦好了,正想说话,却察觉到了熟悉的毛茸茸湿漉漉的触感。池月杉甚至还没来得及尖叫,水花四溅里,她摸到了一条粗长的尾巴。
池月杉骂了一声。
“不是吧,你变成这个的契机是……”
但她根本来不及多说了,所有的话都被堵了回去。
奚昼梦现在比之前标记的时候清醒多了,但也不会太清醒。
因为她的易感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