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西楼也皱了皱眉。
“楼叔回来啦——!”
荆北深呼吸一口气,发出气吞山河一般一声巨吼。
明明是神仙一样的人,结果发出的这一声巨吼简直方圆十里的妖都能听到。
厌西楼当时表情就僵住了。
鹿雁感觉到空气里一切嘈杂的声音好像在此刻消失了,下一瞬,原本村子里自顾自做着自己事情的妖的视线齐刷刷朝着他们看来。
准确地说,是朝着厌西楼看来。
鹿雁看到那一双双眼睛里发出了璀璨的光,她情不自禁被这样的气势震慑住了,脚不自觉后退了半步,吞了口口水,隐隐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恩人……”
“快跑!”
“楼爷爷!”
“楼叔祖!”
“楼叔!!”
“我尊贵的妖皇大人!”
“天哪是楼伯!”
鹿雁和厌西楼的声音很快淹没在此起彼伏的激动呐喊声里。
厌西楼抓起鹿雁,跳起来就要跑,结果被荆北的大尾巴死死卷住,按在原地。
厌西楼急得脸都青了:“荆北!!!”
荆北芝兰玉树地站在那儿,脸上都是愧疚,“楼叔,阿槐哥让我这么做的,我天天在内域守着,今天好不容易守到你,是绝对不会让你跑了的。”
鹿雁被雪白的狐狸毛卷住,完全没有怕,努力隐忍住才没有把脸埋进去。
鹿雁:不可以!还是恩人的尾巴毛更软更好看!
厌西楼本来还想喊什么,结果转托看到鹿雁的表情,立刻怒了,“谁让你把她捆起来的!?松开!”
他看见了!看见小器灵眼馋了!!!
气死了!!!
荆北没敢多看鹿雁,作为一只很多年没有离开青璃山的天狐,多少脸有点红。
但是他很坚持:“不行的,她与楼叔关系不一般,也不能跑。”
厌西楼:“她不跑,你不准用尾巴卷她!”
荆北犹犹豫豫的看向鹿雁,正好鹿雁也抬起眼看了过去。
两道视线在空气里交汇时,荆北面红耳赤。
鹿雁十分认真地点头:“嗯嗯,我不跑的!”
厌西楼:“听到没?!快松开!”
荆北想了想,顶着很大的压力,无动于衷。
而与此同时,青璃山在短暂的重逢惊喜后,迎来了一阵地动山摇。
鹿雁震惊地扭头看过去,看到了整个村子里忽然尘沙飞扬,无数妖族朝着他们奔了过来。
“快抓住楼叔!”
“不能让他再偷跑出去了!”
“阿槐呢,快去叫阿槐!”
“荆北压住他!”
鹿雁被这阵仗吓到了,转脸看向厌西楼,看到他的脸都吓白了,是那种心虚的白。
她忍不住替他出了个主意,小声说道:“恩人,你现在变成小狐狸的话,这尾巴应该来不及收缩困住你。”
厌西楼一听,眼睛里迸出耀眼激动的光芒,看向鹿雁的眼神里仿佛写着‘天哪我就没见过像小器灵你这么聪明的人!’
他瞬间变成八尾小狐狸,转头朝着来时的路狂奔。
荆北都没料到厌西楼有如此智慧的操作,当场又伸出一尾去追。
但变小了的狐狸总是更灵活也更难抓的,厌西楼变成一个红点,瞬间就在尘灰里跳远了。
鹿雁吞了口口水,想了想要不要帮一把恩人,挣脱荆北,再打一架什么的。
但是她再仔细想了想,决定躺平。
毕竟,这是恩人的家,他就算是再心慌心虚也是要面对大家的。
不就是偷溜出去青璃山吗,应该被训一顿,就好了吧?
“楼叔——!”
鹿雁想着,又听到身后一道凄厉的呐喊,伴随着更地动山摇的动静,她默默回头看,看到有一颤颤巍巍的白发老者,手里拿着龙头杖就从她头顶飞了过去。
鹿雁:……
虽然此时尘灰很大,但是,鹿雁看了一眼还是就认出来了,那人就是阿槐,那个拉着厌西楼哭的白发老者。
前方究竟是什么状况,鹿雁看不清了,只看到无数妖族的尾巴在前面甩着,飞快奔过去,土灰乱飞,再接着前方一顿打斗的动静。
“楼叔!你怎么能自己偷偷跑出去?!阿槐每天以泪洗面,都要担心死了!”
“楼叔,你出去一趟怎么还被人契了啊,呜呜呜!”
“楼叔,还好你出去没缺胳膊断腿,不然那我们可怎么活啊!”
“楼叔,这些日子过得还好吗?走吧,有许多功课落下了,好好补一补!”
“楼叔,大家都等着你,快走!”
“楼叔,阿槐家里刚做了烧鸡,就等着你去吃。”
伴随着的是阿槐那苍老带着哭腔的嘶吼。
过了没一会儿,前方动静停了下来,妖族朝前狂奔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大家都在呜呜呜哭。
但厌西楼从始至终都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鹿雁使劲想把面前的土灰吹开,看看前方厌西楼怎么样了。
好在,土灰散得很快,鹿雁很快就看到了——
阿槐呜呜哭着,将一只火红的八尾小狐狸怀抱在怀里,那动作看似温柔,实则用力按住了,绝对不会让厌西楼有逃脱的可能。
鹿雁对上了厌西楼哀怨的神色,心里默默替他忧伤一下,并且偷笑着转回头来。
青璃山的妖,都很爱恩人啊。
鹿雁看着阿槐带着厌西楼逐渐朝着自己走来,然后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但到现在,荆北卷着她的尾巴都没收掉。
青璃山的日头很大,鹿雁感觉到阿槐那双浅褐色的,带着探究和威仪的眼睛朝着自己看来。
他的面容和幻境里一样,仿佛枯树皮一样,都是褶子,苍老得好像随时多会陨落,身形也很是佝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