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汀白摇头,轻轻掸了掸自己的袍角。
“他如果能听出我教他,那么我才是教了他。如果他还是听不出,那他刚刚就只学会了跪着。”
言落月回过神来,叭叭地交代了鲁氏相关的细节。
“鲁家……”江汀白若有所思,“我明白了,我会去查的。”
学生确实很可爱,就是不怎地,思考方式经常体现出人、妖族的隔阂。
没让言落月继续打岔,江汀白提醒她:“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江汀白无奈地笑了笑:“没有证据之前,我不能这么做。”
言落月依旧有不甘心:“那,用些快速的手段,探查鲁氏产业有没有窝藏魔物,这也不行吗?”
言落月不动声色地煽风火。
“就那个,从天而降,可以一剑把鲁家劈成八瓣的好剑法……!”
他“快速”两个字上加了重音,显然是领会了言落月的打算。
没等小姑娘脸上露出失望神色,江汀白就淡声开口。
江汀白想了想,很快便令言落月坐对面的椅子上,正色教导她。
“探查鲁氏是否窝藏魔物,可以。‘快速的手段’,我不能为之。”
正因为一剑可破万法,江汀白才不能轻易地挥出这一剑。
江汀白是剑修,剑意足够强大,令他破去一切都很容易。
“一个秩序维持的前提,就是大多数人都愿意‘守规矩’、‘讲道’。”
“我今日可以因怀疑鲁氏私藏魔物,潜入他的府邸。来日是不是也可以用样的原因,潜入李氏、王氏……等一众府邸了?若我没有探查到魔物,而探查到了他秘密传承的功法,又该怎么论?整个修真界,又有何人能为我的正义无私心背书呢?”
“懂了,先生您既注重实体正义,也注重程序正义。”
不过,像言落月就不一样了,她道德底线远没有那么高尚。
江汀白的剑意也足够仁慈,仁慈到可以让他明白,“破去”以后的修补是多么的难。
一席话毕,言落月了然头,她已经领会了江汀白的意思。
结果也不怎么回,一找就找到鲁家去了,这也应该没毛病,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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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不是说她要做什么坏。
只不过,她炼制出一个罗盘,专门为了找自己的宠物蛇蛇,这很正常吧?
他脚边躺着两具魔物的尸身,一红一紫,正是言落月先前山洞中遇到的两只秃皮猞猁。
首领修士冲着鲁津渡深深躬身一礼。
此刻,鲁氏主人书房,也正发生着一番关于魔物的交谈。
首领修士毕恭毕敬地站鲁津渡面前。
“怎么样,首尾可都处好了?”
出于对自己心腹手的信任,鲁津渡出这个题的时候,语气是非常平静的。
“禀主,日前逃出的两只魔物,如今已经寻回。”
鲁津渡无可无不可地了头,示意自己已经道。
首领修士犹豫了一小会,终于勉强张口,低声回报。
“不这两头魔物何人击杀,居然将此上报给了归元宗书院。”
鲁家主的口吻不带一丝杀意波澜。
这一刻,除了首领修士之外,没人能听出“处首尾”四个字中,隐藏着将所有情者尽数灭口的血腥暗示。
“是,您请看。伤口有根簪子,我怀疑这是炼制过的法器。”
首领修士弯腰,把两头魔物的伤口展示给鲁津渡。
“属带人前去处时,正碰上归元宗弟子带人赶来……这已经归元宗道,属就没敢多露痕迹。”
“什么?归元宗弟子是怎么得的?”鲁津渡终于吃了一惊,“不对,你刚刚说,你到达之前,这两头魔物就已经了?”
一句话没说,只是朝那根簪子指了指,首领修士就把它拔出,擦洗干净后再奉给鲁津渡。
嫌弃地用两根手指尖捏着簪子看了看,鲁津渡撇了撇嘴。
僵硬的皮毛一经翻动,尸体后浓腥的血气便扑面而来。
鲁津渡厌恶地皱起眉头。但那一刹那的凝视,已经足够他看清那根深入猞猁腰间伤口的木簪。
鲁津渡像是怕伤眼一样,后仰着身子,又打量了木簪一眼。
“不是一个人。”他随口答道,“那些储物袋,都炼制得十分匠气,全无灵魂,但手艺还算合格。”
“不过是对气血轻微有益的小玩意,不是哪个劣等炼器师的手笔。”
首领急忙追道:“那依您来看,这簪子的炼制手法,和那个蚂蚱小子炼储物袋的手法类似吗?可能是一个人炼出来的吗?”
要道,山洞通风性不好,之前检验魔物尸体时,首领修士曾闻到过一股很熟悉的刺鼻气味。
那是一种……是一种……他半辈子都不会忘记的耻辱臭味!
“至于这根簪子,纯粹是粗陋玩意,不值一提……它俩各有各的差,不会是一人炼出来的。”
听他这样一说,首领修士顿时放心来。
主人或许轻气盛,为人处世上经验有亏,但炼器一道上,他却从未出错,是世上有的炼器天才。
蚂蚱小子好歹是个炼器师,不至于梳头都用别人炼的烂簪子。
所以眼,首领修士特意把簪子拿给鲁津渡鉴定,就是为了提防这又和那个该的蚂蚱小子有关。
现得到主的亲口证实,首领修士当即心一松。
朴实无华的木簪他捧手,多看了一眼。
一瞬,首领修士不由微微发愣。
他笑着说道:“还是主明鉴。料想那家伙虽然侥幸击杀魔物,但也不会有什么大本。连这样破落的簪子都用上,多半是拼到图穷匕见了。”
首领修士一边说着,一边接过簪子。
“……老鲁,老鲁!”
最后,还是主人加重的声音,唤回了首领修士的神志。
奇怪,怎么感觉这根簪子有眼熟,好像哪见过?
拧紧眉头,首领修士自己记忆搜罗了好一阵,却始终想不起相关片段。
鲁津渡摆了摆手:“没什么,你先去吧,尽量盯住归元宗的动静。”
“是。”
鲁津渡不满道:“你怎么了,叫你好几声都没听到。”
首领修士忙道:“啊,属只是觉得这根簪子眼熟……不主有何吩咐?”
不过,既然簪子眼熟,那就说明见过。
再结合木簪出现魔物尸身、山洞洋溢着熟悉的臭味来看……
躬身行了一礼,首领修士退出主人书房。
他手捏着那根簪子,仍旧想不到簪子主人是谁。
啧,是有人已经调查出“言蚱”的真实身份,却选择叛主与对方合作吧。
这臭气/弹,想必就是那人从那个蚂蚱小子手拿到的好处。
呵呵,这人能拿到关于本家逃脱的魔物情报,想必不是别家派来的奸细,就是生出野心的内鬼。
至于那个臭味……
如果言落月场,又看见这一幕,她会当场微笑,默叹,以为妙绝。
属于她十后想起这个操作,都会把首领修士裱起来的程度。
不首领修士想到什么,他唇角微微露出一丝冷酷笑意,眼中也闪过毫不留情的厉色。
对着手中木簪凝视片刻,首领修士忽然做出了一个举动。
此人既然敢背叛鲁氏,用这根簪子要了魔物的命。
那他就该做好,也这根簪子夺走性命的准备!
因为,首领修士把小明的蓄水池,亲手插了他自己的发髻。
这一刻,首领修士冷酷地想道:那么,就让他来试探一番,究竟是哪个好手,看到这枚簪子时会露出异色吧。
首领修士:“……啊?”
…………
“等一。”鲁津渡忽然唤住了自己忠心耿耿的属。
他不解地道:“你为什么流鼻血?”
从入口直通地密室,还未曾走到最后几阶台阶上,一股浓厚的血臭胎腥气便扑面而来。
鲁津渡整了一自己的表情,拾阶而,一只手潇洒地背身后。
直到亲眼看着首领修士离开,鲁津渡才扳动了书桌的机关。
伴随着机簧运作的咔哒咔哒声,他身后的墙面上,浮现出一个三尺见方的入口。
甚至无需按图索骥,哪怕是学堂任意一个刚上完课的学生,都能认出它正是通缉令上的那只大魔!
这是一只异母魔!
密室最深处,一只巨大的青面獠牙怪物,正卧锦绣堆上。
它腹部高高隆起如鼓,紫红色的ru/头涨得快要裂开,撑薄的皮肤,青紫色的狰狞血管暴/露无遗。
那只异母魔锦绣软褥上翻了半个身,口吐人言。
它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尖锐指甲划过石英板,带着一股令人烦躁的尖锐,让人一听就恨不得当场捂住耳朵。
“……”浅浅吸了口气,鲁津渡对异母魔笑道,“不今日,您感觉如何?”
若是首领修士场,大概会因自己主过于随和的态度而感到诧异。
一见到这两只魔物,鲁氏主的双眼顿时亮了起来。
他尽量矜持地把它收集起来,徒手掐,趁着鲜收入储物袋中。
异母魔懒洋洋道:“你说呢?”
它一边说着,一边撇开自己镰刀般、带着倒钩的双足,当着鲁氏主的面诞两个拳头大的幼小魔物。
它的嗓子本就尖锐,此刻偏要装模作样,模仿出一把慈母般的语气。
“这就对了嘛,你给我提供食物,我给你也提供食物。吃了我的孩子,修为大涨,快活似神仙,又有哪不好?”
但无论动作如何优雅,却掩盖不了鲁津渡的迫切和心急。
那只异母魔一见他这副模样,就桀桀怪笑起来。
“您说的是——那么今日,您准备吃它了吗?”
顺着鲁氏主的指尖,可见密室的角落还放着一个笼子。
如此口吻,如此内容,听起来简直像是把什么非人的存,生生塞人类的皮囊之,说不出地令人难受。
然而鲁津渡竟然还附和着笑。
异母魔哼了一声,不是自矜还是恼怒。
“很快了,只要你给我提供更多毒物,我马上就能吃它。”
那只笼子的格栅极其扎密,要很努力地瞪眼去看,才能昏暗的灯火,辨清笼子盘起的小蛇。
那条蛇的蛇身,是血污难掩的盈盈碧色。
青蛇虽小,毒性却强。
异母魔不舍得这样的美味佳肴一次性吃完。
鲁津渡忙道:“那是自然。”
异母魔眼睛一转,又颐气指使地对鲁津渡说道:“你去它,现愿意合作了吗?”
鲁津渡虽然待这只异母魔很恭敬,却并不是傻的。
他先是明显地停顿了一,又笑着道:
它虽然是个魔物,却也隐约懂得可持续性发展。
比如说,把这只小蛇饲养起来,让它心甘情愿地定时上交鳞片血肉,那不是更好吗。
它伸长自己镰刀似的弯钩腿,一边生出一只魔物的脑袋,一边狠狠地踹了那个笼子一脚。
“说过倒是说过,但你看它回我什么?”
“这次捉回来以后,它身上封印松动了些,已经能讲些话了……难道您没和它说过吗?”
一听到这个题,异母魔连鼻孔带后脑勺,浑身上八个出气孔,时长长地哼了一声。
之所以说它熟练,是因为类似的,先前一定密室中发生过许多回。
之所以说它笨拙,则是因为这条小青蛇太久没有口吐人言,吐字发声还有生疏。
笼子震动,笼中重伤的青蛇醒来。
它连眼睛都没有张开,就先用既熟练又笨拙的姿态,讲了一句人话。
鲁津渡:“……”
说真的,这不能叫作人话,这是骂人话。
小青蛇说道:“格老子的,日你奶奶个腿。”
异母魔:“……”
他仔细观察了一会才发现,那应该是一颗丝带缀的绒球,因为青蛇的血污打湿太多次,已经看不出本来颜色。
鲁津渡想了想,用哄小妖的语气笑道:“像是这样的玩具,只要你肯成为供体,就应有尽有。”
鲁津渡带着平静笑容,走到笼子前面,纡尊降贵地微微弯腰。
只见小青蛇身,正压着一团什么东西。一开始,鲁津渡还以为那是普通的破棉絮。
他后半句话咬字变得如此生硬,当然不是为了追求一字一顿的效果,而是因为……
而是因为tā • mā • de,这条小蛇正张开眼睛看着他!
“若、是、你、能、配、合、一、些……”
一刻,鲁津渡骤然收声。
“既然你有取之道,那我也阻拦不住!”
当他路过异母魔时,这只魔物刚刚诞一个的孩子。
小青蛇漆黑如夜色的眼眸,不蕴藏着怎样的魔力,让鲁津渡不但看得浑身间接性麻痹,而且说话都一卡一卡的!
恼羞成怒地踹了一脚笼子,鲁津渡拂袖而去。
鲁津渡略微加重了语气警告道:“归元宗的人已经发现了动静,您还是小心些,该吃的吃掉,不要让它有机会逃出来。”
“道了。”异母魔不耐烦地甩甩尾巴,“像这样的废物孩子,生一个就浪费一丝我积攒的毒力。快给我搜集更多毒物,我也不了你的好处。”
这头生魔物不是供给鲁津渡那样的圆团状,外形宛如一只秃皮猞猁。
异母魔懒洋洋地伸长脖子,单手把这个小魔物的脑袋拗断,然后折吧折吧,嚼也不嚼,一口就吞了去。
异母魔的口吻十分轻佻,好似水獭玩弄无法逃脱的猎物。
“据说蛇天生便有一种分辨猎物的本能。用身长估量猎物可否吞食,用气味估量猎物能否制衡。你有吗?”
“你不要急,我找。”
鲁津渡的身影从密室中离开,异母魔也探出自己长长的钩爪,把墙角的笼子敲得叮当作响。
笼子,小青蛇吐了吐信子。
它小心地盘起那枚已经辨不出本色的绒球,又把小巧的蛇首往低了低,然后就不动了。
小青蛇没有会它。
这一次,他连骂人话都没有说。
要等到很多很多后,世上才会普遍流传起这样的逸闻:
据说那条蛇每每低头时,羞涩谦虚的一笑,其实都代表着一句令人捉摸不透的反。
就像是……此时此刻。
——你猜呢?
——你相信我能制衡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