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贺铎猛地往后退了一步,他撑大眼睛,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挨打了。
“咚咚——”门板不停狂响,外面人的暴躁催促道,“听到没有,快点开门交租了!”
母亲慢慢站起身,她捋了捋干枯的长卷发,踩着高跟鞋走过去,打开了门。
体格高大,面容却异常模糊的房东站在门口,恶声恶气地催促母亲交钱。
“已经拖了三天了,今天你再不交,就带你儿子一起给我滚!”
母亲连连赔笑,急忙拿起手提包,可她掏空了钱包里的每一分钱,仍旧还差四十块块。
少了四十,房东很是不满,对着母亲一通辱骂。母亲不断赔笑忍耐,可就算这样,房东离开之前,仍旧满是鄙夷地送了母亲七个字:“卖不出去的贱货。”
房东走了。
而母亲还站在门口,白皙的手臂抬起,她扶着门框,碎花黑裙清晰勾出她曼妙的背影。
小贺铎盯着母亲,不断后退。
“咕噜——”他不小心踢到地上的罐头,铁皮罐在地面上滚动,发出刺耳的噪音。
“烦死了!”母亲猛地出声,她重重摔上门,扭身盯着小贺铎,脸上的温柔早已经消失,只剩下狰狞的怒气。
“都是因为你!”
母亲踩着高跟鞋,大步冲向小贺铎。
“都是因为你!”她高高扬起手,狠狠一耳光摔在贺铎脸上,“如果不是为了你,我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你就是个累赘!”
她用指甲掐住小贺铎的手臂,面色狰狞地狠狠盯着他。
“我当初就不应该生下你,养你还不如养条野狗!”
“你这个没用的拖油瓶,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怎么会变成这样!”
“你怎么不去死!你这个垃圾,你怎么不去死!”
小贺铎挨了母亲的暴打,他滚在地上,脸颊肿起,手臂上全是掐痕。
而母亲好像突然清醒了,或者说是冷静了下来,她突然哭着将小贺铎抱在怀里。
“小铎,妈妈不是故意打你的,对不起。”母亲抚摸着贺铎肿起来的脸颊,“对不起,妈妈下次不这样了。”
她摸着小贺铎的脸,又整了整他凌乱的衣服。
“你别生妈妈的气,以后妈妈更努力的挣钱,过两天你生日,妈妈给你买个大蛋糕补偿你,好不好?”
小贺铎再次醒来,他还是在那间小而破的卧室里,窗外红月依旧。
屋子里很静,没有了母亲那尖锐的高跟鞋声。
小贺铎慢慢转头,看向衣柜上的镜子,镜中映着他稚嫩而平静的脸。
他静默地看了一会,心想,母亲应该死了。
许久之后,小贺铎下床,推开门。
客厅同样安静死寂,但大门与母亲的卧室门都开着,红月冷冷投下猩红的月光,穿过大门,落入客厅,在脏兮兮的地面上铺出一道亮光。
小贺铎顺着亮光,往母亲的卧室看去。
和他的破小卧室不同,母亲的卧室宽敞而华丽,有着柔软的红色大床,以及轻灵的床幔。
而此刻床幔半开,母亲仰躺的脸从柔软的纱幔里伸出来,她漂亮的双眼大大睁着,头颅下垂,白皙的脖颈拉长,像是柔软的天鹅颈。
可她的脖子上,有着一道狰狞的掐痕。
小贺铎定定站在原地,看着母亲的尸体,平静地想,接下来他应该到街上去流浪乞食了。
他会成为连野狗都不如的垃圾东西,就像母亲骂他时说的话一样——“你还不如一条狗”。
小贺铎不知道怎么走出的家,等他站在街道上时,他抬头看见了红月。
那轮血月巨大而阴冷,一动不动的半挂在空中。
街旁是密集挤压着的铁皮破屋,其中一间屋子有着一方小小的玻璃窗,深色的窗帘紧紧闭合,形成一面半透的镜子。
红月的光落在玻璃上,反射出微光。
小贺铎的注意力被微光吸引,他转头看去,玻璃模糊映出他此刻的模样,他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戴上了一张青面獠牙的厉鬼面具。
小贺铎抬手摸着面具,他记起来了。
母亲过世后,他独自一人流落街头,靠着翻捡垃圾,乞讨或者盗窃苟且偷生,这张面具,是他有天在垃圾桶里捡到的。
小贺铎戴上面具,却并不是因为好玩。
他其实长得很漂亮,就像是他母亲,不仅五官好看,骨相也极其出挑,所以他每天除了挨打以外,还经常碰见不怀好意的变态。
在这个完全没有法律保护的贫民窟里,他这张漂亮的脸,带给他的只是更多的欺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