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句是嘲讽,后一句就纯粹是乱拳了。
荆阳羽从没有在宴春的口中听到如此刁钻的话,一时间都不知作何反应了,嘴唇徒劳动了动,最后只沉着脸说:“跟我回羿光院。”
他说完之后就率先走了,一刻也在宴春这里待不下去,他消失在康宁院之后,尹玉宸低头看了一眼腰间康宁院的符文令,确认荆阳羽离开,这才以清洁术清理了一身狼狈血污。
对着宴春勾了下嘴唇,压低声音说:“师姐损人损得爽快吗?”
宴春有些发愁地看着他说:“你伤得应该不重,师兄是有分寸的,你快回去吧。”
尹玉宸却没走,推着宴春到床边,让她坐下,蹲下直接把宴春湿透的布袜褪下来了。
“你做什么?还不赶紧回去!”宴春缩回脚,有些心惊地看着尹玉宸,感觉怪怪的。
尹玉宸倒是态度极其自然,将布袜放在脚踏上,就着这半跪的姿势,微微仰头问宴春:“看明白了吗?你从前的辩驳有多么愚蠢,而你又是怎么被一步步逼着发疯,被人私下叫疯子的。”
“什么?”宴春莫名其妙。
尹玉宸不解释,也不起身,只是静静看着宴春,等着她自己想清楚。
宴春看着尹玉宸,很快眉梢一跳,震惊道:“你刚才故意的!”
尹玉宸笑起来。
宴春又说:“你故意激怒我师兄,就是为了……为了给我看看我从前是怎么无力辩解?”
“我告诉你为什么,你也不会理解,这样是不是就理解了?”尹玉宸说:“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辩解只会苍白无力,动手就是发疯胡闹。”
“方才的荆阳羽正如你,而我正如莫秋露。”
“我做的那些就是为了刺激荆阳羽,而你和荆阳羽向来都没有接触过这些污浊的手段,只想凭借实力去碾轧,自然要在在乎的人面前吃闷亏。”
荆阳羽如果在凡间遇见邪祟,武力值就能直接碾轧,一力降十会,他不需要去理会什么阴谋诡计。正和邪两不容,他的立场也无需摇摆,自然接触不到这样黏腻如沼泽的心术。
宴春怔怔看着尹玉宸,鼻子都有些泛酸,她一直以为,尹玉宸是因为她的施恩,感激她,愿意哄着她,愿意信她。
却原来,他不只是相信她,而是真真正正地理解她。
“你受伤了,就为了告诉我这个,何必呢?”宴春眼中的水雾闪烁。
尹玉宸看在眼里,手指紧攥。
其实晚上的时候,莫秋露说得对,男人的爱,大多来自怜惜,人性如此,像荆阳羽那样人性淡薄的才是例外。
而莫秋露没说的,是女人的心动,大多源于感动。
他现在如果乘胜追击,说不定能够讨一个迷乱的香吻。
但那之后,宴春惊醒后就会拒绝躲避他,那不是尹玉宸想要的。
所以他克制起身,问宴春:“师姐以后再遇见这种情况,知道怎么办了吗?”
宴春瞬间从那种感动的状态脱离,想了想说:“先不动声色,再寻找证据,寻找机会一举反击。”
“真聪明。”尹玉宸笑着突然改口,“师叔休息吧,弟子告退。”
宴春:“……别叫师叔吧。”。
尹玉宸又笑了,说:“师姐若是不愿意你我这般称呼,以后你便叫我玉宸,我叫师叔……水云姐姐如何?”
宴春表情微微有些难以言喻,他们虽然在修真界都不算大,堪称“年幼”,但到底也不是真的年幼,水云姐姐这种称呼是否过于腻人。
尹玉宸又说:“莫秋露那阿猫阿狗都能叫你水云,我不配吗?”
宴春顿时哈哈哈笑起来。
尹玉宸逗了她笑,这才说出真实目的。
“那我就叫姐姐如何?这样称呼,不碍着辈分的事儿,”尹玉宸说:“没人的时候这么叫。”
有了前面无法入耳的师叔和水云姐姐,直接叫姐姐和叫师姐差不多。
宴春自然接受,“好吧。”
“那姐姐早些休息,我走了。”尹玉宸这才转身离开了康宁院。
宴春又躺回了床上,脸上笑意久久不散,闭上眼把光裸的脚伸进被子里,蹬啊蹬的,睡不着了。
尹玉宸回到羿光院的时候,荆阳羽正在等着他。
不过让尹玉宸比较惊讶的,是等待他的不是一场质问甚至殴打,荆阳羽别别扭扭地说:“是为师方才一时冲动出手伤你,为师做得不对,这丹药你吃下,很快便能够恢复。”
荆阳羽一抬手,给尹玉宸扔了个小瓶子。
尹玉宸接了,打开一闻,便知道和宴春给他的那些上品伤药一样珍贵。他方才受的那点伤,多半是荆阳羽以威压震的,看着呕血吓人,实际上并没有伤到经脉内府,调息便能好,吃这样的上品伤药,属实杀鸡用牛刀。
尹玉宸抬头看向荆阳羽,他负手而立在羿光院内院的牌匾之下,一身法衣若拢了天上清辉绕身,肃丽的眉目在廊下长明灯的冷白光线之下,近乎带着一些令人无法直视的神性。
尹玉宸其实最羡慕这种样貌,只是让人看了便觉得高不可攀,要小心对待,不像自己,谁见了都想凌/虐。
这般谪仙一样的人物,怨不得莫秋露疯了似的想要,越是活在阴沟之人,越是心中向往光明向往高洁,这多自然。
尹玉宸其实从心底里觉得荆阳羽不错的,否则之前也不会觉得宴春和他在一起很好了。
魔窟获救那时候,荆阳羽虽然是为了救宴春才下了魔窟,但宴春在罡风魔气之中不肯松开他,荆阳羽也没有将他打落,而是顺带着救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