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良仔细推敲,又打量了一番鱼娘,看起来面黄肌瘦的,除了个头稍高一点,怎么看都是个吃不饱的样子,顶着他的眼神被吓得瑟瑟发抖,这样的孩子敢撒谎吗?
鱼娘不知道陈良在想些什么,她只希望自己的说辞能唬住他。
终于,陈良嘴角勾出一个笑,温声细语道:“鱼娘,我又不是坏人,你害怕什么?放心吧,我肯定不会往外透露一个字,这个饼你自己好好吃完,看你瘦的,逃荒路上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鱼娘沉默不语,活脱脱一个被吓坏的小孩模样。
陈良挥手让鱼娘走了,鱼娘捧着饼,转过身,心如擂鼓,头上都是冷汗,她悄悄握紧拳头,但愿这个土匪头子信了她刚才的话。
鱼娘走到三牛几个身边,把细白面炊饼一分为四,分别递给他们,“良子叔给的,尝尝好吃不?”
三牛接过一块儿,“大姐,良子叔怎么会给我们白面炊饼?”
鱼娘咽下一口白面炊饼,含糊不清说道:“谁知道呢,兴许是看我们比较招人喜欢吧。”
她也不怕这白面炊饼里面加了méng • hàn • yào,这东西一看就是陈良自己吃的,可比昨天的野菜饼诚心多了。
刘氏升起火来,火堆上架个锅,里面放了些咸香的肉干,和野菜一起加水熬煮,煮了一会儿,肉的香味飘散开来,整个林子里的人都闻到了。
林子里当然不只有鱼娘一行人,这里走几步就到了官道,是个绝佳的休息之处。
慢慢的有一些灾民围过来了,这些人枯瘦如柴,看着一阵风就能吹倒,眼睛却饿狼一般冒着绿光。
刘氏看到灾民,心里直打哆嗦,她不知道李大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非要今早吃肉干作死。
刘氏难得在心里咒骂李大成,这个糟老头子,一整天就知道吃吃吃,晚吃一天能饿死人吗?这下好了,把灾民都引过来了,别说肉干,红薯干都吃不上了。
见到有灾民过来,众人都有些慌乱,他们前不久才见识过灾民的厉害,这下子被这么多灾民围着,心里不慌是不可能的。
陈良在一旁看着,心里皱眉,灾民要是冲过来把粮食都抢了,他们岂不是要白干一场。
陈良对鱼娘的话有七八分相信,剩下两三分不确信,是他觉得鱼娘还是个小孩子,看到的和描述的一定会有些出入。
所以即使粮食里没有藏钱,也一定藏了什么别的东西。
这逃荒路上捡到宝贝的人虽然不多,却也不少,不少人家吃不上饭不得不把家里的东西贱卖掉,只要有眼力,能捞到不少好东西。
他悄声在他娘身边说了几句话,陈良娘点点头,接着便捂住了肚子,“哎呦,肚子好疼。”
柱子自大清早脸色便有些不太自然,只是他被李叔河拉着,离陈良很远,所以陈良才没有发觉他的异常。
李叔河一直站在陈良旁边,于是关切问道:“大娘,你怎么了?”
陈良娘说:“准是昨天吃坏了东西,我去林子里方便方便。”
李叔河听到这话,嘴角有些不太自然,但是他想到爹说过的话,假装咳嗽捂住了嘴,“那大娘你快去吧。”
等陈良娘走后,李叔河走到李大成身边,李大成冲他隐晦地点点头。
被土匪盯上实在是他没料到的,这一路他自认非常谨慎,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呢?李大成百思不得其解。
这厢,陈良娘飞快地穿过林子,从林子另一面跑了出去,一口气跑到了后面的官道上。
官道边有二三十人席地而坐,正啃着野菜面饼吃。
一个瘦猴似的人问身边的络腮胡汉子,“你说咱们什么时候行动?”
络腮胡汉子只顾吃自己的野菜饼,漫不经心地回答:“不知道,一切都有大哥安排,你问这么多干嘛。”
瘦猴看着手里的野菜饼,实在难以下咽,两手一摊,“我真是吃够这东西了,早点干完这一票咱们也能换换口味。”
络腮胡汉子说:“你还不信咱们大哥吗?这次可是他亲自出马,一定能干一票大的。”
络腮胡汉子用力拍拍瘦猴的肩,“还是你小子运气好,刚进城就打听到有这么一群肥羊,你说我在城里天天晃荡,怎么就不如你有眼力见呢?”
瘦猴嘿嘿一笑,挠挠头,“这都是运道,我那天在街上走,听到前面有人在抱怨,说他们从外地逃荒到云安县,结果亲戚不愿意收留他们,只给了二十两银子,跟打发叫花子似的。”
“我一听心里就开始琢磨,这年头,随手打发亲戚就扔出去二十两银子,你说他们该有多阔绰,这事必须要和大哥说一声啊。
我当时就当机立断,先上前稳住了那两个人,套近乎打听到了他们住的地方,你别说,这家亲戚人还挺好,连院子都给他们租好了,只可惜遇到了白眼狼。摸到地方后我就跑回来找大哥说了此事,大哥一听也觉得这是票大的,可以做。所以这后面才张罗起来。”
两人艰难地啃完野菜饼,愈发想念起以前喝酒吃肉的痛快日子。
就在这时,他们看到了气喘吁吁跑过来的陈良他娘。
“狐狸,你怎么过来了,大哥呢?”
陈良他娘,或者说狐狸,说道:“大哥没过来,那边出了点事,那家人做饭引来了一群灾民,大哥担心灾民太多,把咱们想要的东西都给冲了,所以让我过来支会你们一声。”
络腮胡汉子说道:“大哥让我们怎么做?是不是要杀了那群乱了咱们计划的灾民?我这就去!”
说着便拿起了自己的刀,准备往林子里冲。
狐狸赶紧拦住了他,“你别冲动,你杀了灾民不碍事,让那家人起疑心了怎么办?到时候咱们竹篮打水一场空,兄弟们受伤了还捞不到东西,你就等着大哥来治你吧。”
瘦猴脑中灵光一闪,“是不是大哥让我们去帮他们一把,这样既能赶走灾民,又能赢得他们的信任。”
狐狸拍拍他的肩膀,称赞道:“还是你小子脑瓜子灵活,大哥就是这个意思。能不费力就打入他们内部,岂不美哉?”
络腮胡不耐烦狐狸说文绉绉的话,“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个粗人,你就直接说我们该怎么做?”
狐狸也不卖关子了,“咱们箱子里有好衣服,你让大家伙都换上,装作过路的客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样不就顺理成章了吗?”
瘦猴道:“还要挑上箱子,装作是货物。”
狐狸说:“就是这样,到时候瘦猴你指挥兄弟们行事,记住,有的兄弟嘴笨,一定要把嘴给我闭紧了,千万不能泄露半个和咱们身份有关的字。
大哥这也是用心良苦,不想让咱们任何一个兄弟受伤,你们可不能辜负他的这番心意。”
等狐狸走后,瘦猴把剩下的人叫过来,仔细地把事情吩咐下去,“兄弟们,大哥为了我们,不顾自己的安慰去打探消息,咱们一定不能让大哥失望,现在大家把自己身上这身破衣服扒了,换上咱们箱子里的好衣服,收拾收拾,准备去和大哥汇合。”
土匪们听完话,都开始去翻箱子里的衣服,换好衣服后,瘦猴开始挨个检查,“不行,你这个衣服上绣的有金线,哪是行商穿的,给我脱掉。”
穿金线衣的土匪嘿嘿一笑,“我好不容易从他们手中抢过来的,以前都没穿过这么好的衣服。”
瘦猴说:“别废话,快点扒掉,还有你,你,都不行,再去箱子里找一身粗布衣换上。”
土匪收拾好,挑起担子,推着板车,假装过路的行商,开始朝鱼娘他们走去。